聽聞身后有人走動,風(fēng)中飄來別致的雪蓮花香,他知道是夜雪來了,將刀推回鞘中,回身看著夜雪。
哥舒夜雪看到他握著玄歌,眼中星芒墜落,驚訝萬分。
“父親竟將這把刀給了你?”
楚懷瑾點了點頭,“我與他甚是投緣,他希望我以此刀護(hù)你周全。”
哥舒夜雪不服氣地咬了咬唇,說:“這把刀是我們的傳教信物,從前我想拿來看一看父親都不允,他竟將他給了你,倒還真是偏心啊?!彼D了頓,又說道:“可是你怎會接受?你不是一直認(rèn)為我們行為不端,避之不及嗎?”
楚懷瑾淡淡笑道:“人的看法總是會變的。玄衣教在江湖中聲名不好聽,但你如何待我,前輩如何待我,我俱放在心上,若能令你們拋開煩惱,我愿放下聲名?!?p> 哥舒夜雪說道:“真是個傻瓜。你好不容易才得來的一切,怎可以說放棄就放棄,還有山莊上下跟著你的兄弟和叔叔伯伯,他們?nèi)羰侵滥憬邮芰宋业馁浂Y,可還愿意信你敬你?”
楚懷瑾低頭看著手中的刀,刀鞘上清冷的光如今夜的雪光,照得他心一片澄亮。他堅定地握著刀,說:“夜雪,明日隨我去一趟龍井村可好?”
哥舒夜雪不解地道:“去那兒做什么?”
楚懷瑾輕輕一笑,眼中的堅定更甚,說:“山莊的叔叔伯伯們大多住在龍井村,我想帶你和前輩去見他們,讓他們了解你們的為人,選擇今后的道路?!?p> “你就不怕他們離你而去?”
“不。我常常在想,這般瞞著他們總不是辦法,倒不如將真相告訴他們,讓他們自己選擇,如此我亦能無愧于心,不負(fù)于人?!背谚熘缡嬉寡┑谋?,暖融融的體溫讓他越發(fā)心安,說道:“他們皆是在我最困頓時不離不棄的舊人,若能留下我自然是歡喜,若是留不住,至少我身邊還有你?!?p> 哥舒夜雪點了點頭,說:“只要你不后悔,一切都隨你?!?p> “夜雪,還有件事我希望你能答應(yīng)我?!彼皖^看向她,眼中燃起熊熊烈焰,似回廊上明亮的燈盞,照得人心無比敞亮?!拔蚁氤们拜吷性诖颂帲M快與你成親?!?p> 哥舒夜雪雙頰紅透,嗔怪道:“怎么突然這般急,你不該問問夫人的意見嗎?”
“我等不及了?!背谚獢埩怂霊?,愛憐地?fù)嶂陌l(fā),大口呼吸著她身上的芳香,心道:我不知這般靜好的日子還剩多少天,只想早日與你共諧連理,勿留下生離死別之憾。
哥舒夜雪嬌羞地道:“那……我得先問問爹,是要依突厥的婚俗,還是依江南的婚俗?!?p> “一切都依你的喜好來吧?!背谚獪芈曊f完,情不自禁地埋首在她的唇間,滾滾紅塵,泱泱江湖,都不抵這方寸間的溫柔令人沉醉。
雪落了一夜,芳香徹骨的雪蓮花香在楚懷瑾的唇齒間亦肆虐了一夜,待天明時床頭的紅燭燒盡,他才枕著夜雪的臂睡下。直直望著她陷入夢想的安然模樣,他的嘴角笑意漾開,問道:“近來你總是與我同眠,若有日不見了我,你可能安睡?”
她微笑不語,應(yīng)是沉浸在夢中未曾聽見。
窗外傳來梅枝被大雪折落的聲音,風(fēng)雪肆虐,天地忽晦暗下來。
“看來今日天公不作美,去不了龍井村了?!彼匝宰哉Z著,索性摟緊了她,合上了眼。
片刻之后,楚懷瑾已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而哥舒夜雪卻悄然爬起身,穿上衣物待走,瞟到了放在案上的玄歌,順手拿了起來。
穿過風(fēng)雪呼嘯的長廊,哥舒夜雪來到白鶴山莊的大門前,此刻天色昏暗,風(fēng)雪肆虐,看門的人還未到崗,她正想躡院出去,卻聽身后傳來一聲威嚴(yán)的問話,“此際風(fēng)雪交加,你欲往何處?”
哥舒夜雪驟然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喝止自己的人竟是父親。
哥舒玄燁執(zhí)傘朝她走去,將漫天風(fēng)雪攔下,說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是你掛在嘴邊的愿望,如今終于如愿以償,你卻為何要走?”
哥舒夜雪無奈地低下頭,說道:“我為何要離開,父親難道不明白嗎?”
哥舒玄燁啞然失笑,他知道她向來聰慧,卻不知道她聰慧至此,令他一時無言以對。
“昨夜懷瑾忽然說要與我成親,他性子沉穩(wěn),怎會如此急進(jìn)?若不是為了取信于你,便是有別的事發(fā)生了,令他不得不著急?!?p> 哥舒玄燁強(qiáng)作從容地道::“他是位不可多得的正人君子,不會拿婚姻之事做權(quán)謀。”
“是啊?!备缡嬉寡╅L長地嘆息一聲,說:“所以我思來想去,能讓他如此反常的,只有他影歌秘會遺孤的身世了?!?p> 哥舒玄燁嚇得瞪直了眼,望著她問:“你是何時得知的?”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有關(guān)影歌秘會和楚云飛的資料,你一直都藏在鳴沙山上你們初遇的地方,連玄機(jī)堂都沒有半點記錄??蛇@些我十二歲就全部知悉了。”哥舒夜雪自顧輕笑著,陷入了回憶之中。
“十二歲那年,你差遣我去海外游歷,雖然我一直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可我很清楚的知道,海上是何等危險,詭譎不定的氣候、水流、風(fēng)向,稍有不幸便是尸骨無存,即便是蒼天垂憐得以生還,亦不知何日得歸。當(dāng)時我就在想,是何等狠心的父親,才會讓親生骨肉冒此等風(fēng)險。而這一切,只為了替你尋一個人!”
哥舒玄燁回想往事,那次兩人的爭吵記憶猶新,那是他見過她哭得最兇最絕望的一次,肅容道:“我突厥子嗣不論男女,自能攀上馬背的那日起,就應(yīng)當(dāng)肩負(fù)重?fù)?dān)?!?p> “是啊,絕望之時,我也是如此安慰自己?!备缡嬉寡┯质瞧嗳灰恍?,說:“所以爭吵過后,我悄悄跟著你到了鳴沙山。你心情煩亂,沒察覺我跟蹤。我看見你從沙棘樹下挖出了一個錦盒,呆呆看著它許久,一句話都沒有說,又把它埋了回去。我知道那盒子一定與你執(zhí)意要我出海尋人有關(guān),所以在你走后我便將錦盒挖出來看了。”
“我在錦盒中看了你與楚云飛往來的書信,得知了影歌秘會的往事,亦得知了你的心事。我知道你憂心的是楚云飛死后,傀儡為禍?zhǔn)篱g無人收拾,而且也危及楚云飛后人的性命,所以才那么狠心的要求我出海去找白鶴仙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