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青山揉了揉腦袋,說:“罷了罷了,君子協(xié)定,這點后果我還是承擔(dān)得起的。只是重新修葺小瀛洲花銷不小,你哪里來的錢?”
楚懷瑾說:“此事你就不必?fù)?dān)心了,我已向毀約的商戶追回訂金,加上蕪城綢繆的款項,應(yīng)當(dāng)應(yīng)付的來。”
柴青山問:“我聽說是萬一川授意商戶,昧了你的錢財?shù)模阍踝返没?難道你用強了?”
楚懷瑾笑而不語,默認(rèn)了他的猜測。
柴青山說:“你這么做太不妥了,原本江湖中人就被萬家煽動,將你當(dāng)做魔教黨羽,你還如此激進行事,我還如何還你清白?”
楚懷瑾頗有些感慨,說:“今天王掌柜有一句話說得十分在理,這世道重要的不是是非曲直,而是權(quán)衡利弊。我從前家世清白,可名譽并沒有給我?guī)硖嗟暮锰?,其他世家非但沒有幫助過我,反倒欺凌我侮辱我,一心想將我踩在腳底。如今我既已背負(fù)滿身罵名,何不更豁達些,將這討伐聲化作手中的堅銳?”
柴青山感慨一聲,說:“聽你這么說,我真是后悔。”
楚懷瑾驚了一驚,問:“這么快就后悔了?”
“我后悔的不是接手商會的事,是當(dāng)年沒有勇氣追隨自己的心?!辈袂嗌矫髁恋难垌?,忽泛起細(xì)碎的漣漪,似有人在星河里行船,翻槳打碎了一片靜籟。他忽從貼身衣物里取出一片玉紅葉,說:“懷瑾,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替我做到?!?p> 楚懷瑾看向那片玉紅葉,這物件雖然精致小巧,可對于家財萬貫的柴青山來說算不得稀罕,不至于藏于胸口,可柴青山看向這片玉紅葉時珍而重之的神色,讓他知道這片紅葉對柴青山來說有十分特殊的意義。
楚懷瑾答道:“你說吧,我答應(yīng)你?!?p> 柴青山吸了一口氣,才說:“待哥舒姑娘醒轉(zhuǎn)后,希望你將這片紅葉交給她?!?p> 楚懷瑾從他手中接過玉紅葉,紅葉入手溫潤柔和,一如君子風(fēng)度,再看紅葉上永不凋落的色彩,一如真心永付。楚懷瑾立即明白了過來,柴青山真正后悔的,是當(dāng)初沒有堅持自己的真心。
小院內(nèi)百花怒放,萬紫千紅一片宣妍,蜂蝶在窗前殷勤飛舞,拈來陣陣花香。可屋內(nèi)的光景卻有些慘淡,縱是陽光灑滿衣襟,哥舒夜雪的臉色依舊是慘白,楚懷瑾握著她冷如冰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眼底只剩下溫柔寵溺。
“夜雪,這段時日發(fā)生了許多事。昨日我和柴青山小聚,他告訴我蕪城的案子有了新的進展。那夜攻擊我們的神秘人,留下了一些小箭,恰好是紅葉谷鑄造的,他寫信回家問過了,定制這批小箭的人很不簡單,小箭的圖紙是他親自繪制的,說明他在機關(guān)術(shù)上造詣十分精深,但他卻沒有選擇自己鑄造,應(yīng)當(dāng)是故意避人耳目,待將來有什么事好推卸給柴家。紅葉谷有位匠人好奇,暗中潛伏在交貨地點想看一看那是位什么人物,最后死于非命,在臨死前用紅葉谷獨有的密碼留下一個‘廣’字。這或許是那神秘人的姓氏,或是籍貫也未可知?!?p> “總之柴青山相信蕪城不是殺人兇手,讓他隨我回了杭州,現(xiàn)在這個時候,蕪城應(yīng)該還在碼頭上主持事務(wù)。雖然你爹不讓你插手玄衣教的事務(wù),但我知道你一直很維護教內(nèi)弟子,現(xiàn)在你可以放心了?!?p> “柴青山還在江心月口中探知了那天在茶樓萬盟主為何會對你起殺心,原來不止是因為你的身份,還因為萬一川和江珊教唆冷逸晨,讓他將血洗南浦藥鋪,毀尸滅跡的罪首推到你身上。冷逸晨太急于向秦蕪城報復(fù),所以答應(yīng)了。于是萬盟主誤以為你是潛伏在我身邊,想利用我傾覆浩氣盟的陰險小人,才急于取你性命。聽說那一戰(zhàn)之后,萬揚輝半身不遂,萬盟主亦傷得不輕,我心中十分懊惱,若我當(dāng)初多個心眼,妥善處理江珊的事,就不會招致這些苦果?!?p> “你知道嗎,柴青山讓我將這枚玉紅葉交給你,當(dāng)時我表現(xiàn)得挺大度,其實我心里一直很不平靜。我好想知道你們之間有過什么樣的過往,你何時才能醒來,解開我心中的煩亂?我在這里等你,你一天不醒,我的心就一天不得安寧,我很想你。我本以為這樣的話說出口了就失了含蓄,可是此時此刻,我真的很想你?!?p> 哥舒夜雪始終雙目緊閉,呼吸悄然,沒有任何醒轉(zhuǎn)的跡象。而窗前花影翕動,似有人在探看。
楚懷瑾的臉即刻冷了下來,再無半分柔情,只是仍握著哥舒夜雪的手,警覺地道:“是誰在那?”
只聽見一聲低低的懊惱聲,和恨然的責(zé)備,兩道纖麗的人影出現(xiàn)在窗臺,原來是唐婉君和唐青伊。
唐婉君將唐青伊拉到一邊,折了折腰,說:“抱歉,是我疏于管教,得罪了?!?p> 楚懷瑾掃了唐青伊一眼,方才他的確是沉浸在悲痛中,所以未察覺唐青伊在偷聽,便問:“你來了多久?”
唐青伊紅著臉道:“小半個時辰了……我看你望著她的神色,似入定了一般,不敢出聲,正想走卻又聽見你和她說話,一時好奇才留了下來。對不起,我知道自己很無禮,請你責(zé)罰!”
楚懷瑾凌厲地瞪了她一眼,目光漸漸平和,她們終歸是客人,又是女孩子,他縱是氣惱,也不便苛責(zé),便問:“找我有事?”
“嗯?!碧魄嘁了苹剡^神來,說:“我今天在街上,聽見傳聞?wù)f你搶劫商戶,行強盜之事,我想來問問,這是否是真的?”
原來是這件事。楚懷瑾頓覺齒冷,他不過是取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卻被傳成了強盜,倒也是諷刺。
“不是。我派人去將歌樓的訂金取回來,有些商戶想賴賬,我的人便動武了?!?p> 唐青伊急道:“你缺錢為什么不跟我們或者是柳重言講?為什么要給人留下把柄?”
楚懷瑾有些驚訝,沒想到唐青伊?xí)@么關(guān)照他,便說:“你們?nèi)f里行舟,本就不易,重言因為我的關(guān)系,也被家里斷了銀錢,我不想給你們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