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里蒼白的光線,空落落散在的病房里。南慈推開門時,只聽見心電監(jiān)護儀微弱的“滴…滴…”聲。
裴琳沒在,只有裴正賢坐在角落里的沙發(fā),比起訂婚禮當天匆匆掠過的一眼,他看起來一夜蒼老了許多。
裴安的情況比預料中的能好上幾分,他躺在床上,穿著灰藍相間的病號服,滿身纏繞著各種檢測儀器的導聯(lián)線,鼻子上是綠色的吸氧管,靜脈留置針還深深的埋在手背上。
至少,人是醒著的。
監(jiān)測儀的屏幕上,顯示出的數(shù)據(jù),他的脈動始終徘徊在102上下,正常心跳的臨界值。
盡管他的面色依舊是病態(tài)的白,可病情尚且算是穩(wěn)定。見她進來,裴安在虛弱中微微淺笑,“你能來,真好?!?p> “嗯?!蹦洗鹊穆曇艉茌p,心尖上一陣澀疼,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除了那句于事無補的“對不起”。
“誰需要你假惺惺的道歉!”
裴正賢蹣跚幾步站在她面前,深惡痛絕的憤怒嵌在他眼角每一條皺紋里,他猛然間揚起手,像是用盡畢生的氣力,一巴掌扇在南慈的臉頰,“這一下為了裴安!”
言落,“啪!”又是一聲脆快的悶響,粗礪的掌抽在另一邊,“這一下為了裴琳!”
老人的十指就像被抽干水分又淬著毒的藤條,落在她雙頰,火辣辣的蟄疼,南慈整個人僵在原地,腦子里一片空白,臉上的指印清晰猩紅,口腔里慢慢溢出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的耳鳴突發(fā)。
“爸!”監(jiān)測儀發(fā)出心動過速的警報,裴安吼道:“你要干什么!”
“你看看你,再想想裴琳,被她害得還不夠慘嗎?”裴正賢余怒未消。
“不關她的事!”
“……”
他們的爭執(zhí),南慈聽得不太清,但她知道,也感受得到,裴正賢這兩個響亮的耳光里,除了窮其一生的憤怒,還有他的無奈,或者說……是畏懼。
那天,讓裴安病危的人,是陸時頃。讓裴琳成為笑柄的,實際上,也是陸時頃。
他始終還是裴氏的總裁,作為商人,他不敢也不能。
于是,只能將悲憤發(fā)泄在南慈的身上,因為,她也并不無辜。
“裴叔叔,解恨了嗎?”南慈的耳際間還是陣陣嗡鳴,可她的心底干凈清明,她覺得自己自私,對裴安的所有虧欠,在這一瞬間,煙消云散。
她用手指擦拭一下自己的嘴角,寡淡笑笑,“幸好裴叔叔只有一兒一女,不然,再多一個巴掌,都怕為難了您不知道該打哪……”
她太落拓,裴正賢怒火中燒,“沒見過比你更不要……”
“爸!別說了!”裴安硬硬打斷,一把扯掉吸氧管,用手臂力氣支撐自己坐起來,動作的幅度太大,粘在身上的電極貼片松落,監(jiān)護儀發(fā)出沒有間斷的尖厲的提示音。
失去心跳時的聲音。
他伸手關掉機器,房間剎時安靜無聲,“爸,回避一下吧,我們單獨談談。”
“不用了,我的時間也不太充足……”南慈啞啞的嗓音,涼得沁骨,“裴安,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正式的告別嗎?剛好,裴叔叔留下來做個見證,順便也給他一個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