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析!”
一襲明黃龍袍的伍虞姿態(tài)卓然地向衍析走過來。
本來晌午時聽到門侍來報后奉命去迎接凌藍和衍析的太監(jiān)早把他們領到了京朝殿的偏殿——月露殿下,可等伍虞與一眾諫臣議事完畢后出來時,卻不見他們的人影了,只有幾個宮人在原地面面相覷。
她們說,圣上請來的兩位貴客中的一位突然急躁地跑開了,還喝令不許她們?nèi)魏稳烁?,另一位跟著去安撫他了?p> “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常德問跪著的宮娥。
“回大監(jiān),似是向如海閣那邊去了?!?p> “去如海閣?!蔽橛莸_口。
“諾?!背5聭?。
后來,伍虞轉遍了如海閣附近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倒是看守留安池的宮人說有人擅闖禁地,攔都攔不住。
于是,天麻黑的時候,伍虞在留安池旁找到了衍析。
衍析正站在池邊對著空氣說著什么,她看起來像在自言自語,但臉上的神情卻又如同在與人爭執(zhí)。
從側面瞧著她的伍虞疑惑了一會兒便上前去了。
突然聽到有人叫她,衍析驚得身顫了一下,猛然轉頭后看見來人是伍虞。
他的裝束變了,明黃長袍上通身都有龍紋上下縫綴,與其他花樣的銹紋錯散嵌合。衍析不知他束發(fā)的玉笄的名字,只覺他的面龐光凈了許多,氣質也與從前全然不同。
在向衍析走去的短短一段路中,伍虞的目光一直緊鎖著那張他做夢都想要見到的臉,一刻也不移開。
“在干什么?”伍虞走到衍析面前停下,溫柔地問她。
衍析下意識朝池子里指了指,脫口而出道:“凌藍……”
伍虞疑惑地挑眉。
衍析愣住,邊睜大眼與伍虞對視,邊思考著如何圓過去。
“陛下!陛下……”一道急切的聲音越來越近,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也跟著傳來。
衍析暗暗竊喜,如果有人過來,自己就多了一分機會圓過去方才自己說漏嘴的地方。
“可能,在找你?”衍析指著水池的手緩緩移向那道聲音傳過來的方向。
陛下,陛下,衍析回味著這個稱呼,突然反應了過來……
伍虞微笑著伸手制止欲行禮的衍析:“不必了,不必了衍析?!?p> “陛下,我冒失慣了,方才竟未行禮,還請您恕罪?!?p> “不要叫我陛下,就像以前一樣,叫我名字吧?!蔽橛莸恼Z氣里滿是寵溺。
清池微蕩,晚風習習,伍虞沒有感覺到?jīng)鲆?,只是心跳得愈加快了?p> 衍析的眉間帶著不解,定睛看了臉色溫柔的伍虞一瞬,她開口道:“這恐怕不妥。”
“沒有什么不妥的。”伍虞還想再說什么,體態(tài)臃腫的常德大聲喘著氣過來了,這回還是他慣常的出場狀態(tài),人未到,聲先至。
“——陛下,奴才可找到你了!”
伍虞轉頭看了眼那一群人后就轉頭看衍析,自始至終都沒有放開握在衍析胳膊上的手。
衍析好笑地瞧著那個氣喘吁吁的胖太監(jiān),后面的宮娥都是輕松的神色,看來她們都壓著步子附隨著那位衣著惹眼的太監(jiān)。
多看了幾眼那胖乎乎的太監(jiān)后,衍析俏皮地沖伍虞眨眨眼,輕聲打趣道:“伍虞,你們宮中的伙食一定很好吧?”
話一出口,伍虞已經(jīng)彎了眼。
“大膽,怎可直呼圣上名諱?”那位方才還累到不行的太監(jiān)突然變得氣很足。
衍析默默哀嘆,自己怎么又犯了忌諱了。
看到衍析的神情明顯變了,伍虞不悅地朝身后道:“都下去!”
常德傻眼,這留安池可是宮中禁地,陛下不但不責打擅闖的人,竟還加以維護。
雖然因為被擋著了,都沒看清陛下護著的那人,但常德一瞬就明白了,這人絕對惹不起,自己再多嘴一句什么可能就會被陛下懲罰了。
“諾,諾?!?p> 于是,一群人靜靜地退遠了。
“衍析,有我在,不會有人敢對你怎么樣,你不用在乎任何規(guī)矩,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伍虞凝視衍析,“在我心里,你是獨一無二的,千萬不要拘束自己……”
伍虞說到這一刻,衍析突然甩手,她面前的人的兩手重重地就勢垂了下去。
衍析不是故意要這樣,只是她直覺伍虞再這樣說下去,有什么東西就要無法控制了。
每次看凌藍因為激動而將心事坦誠訴說的時候,衍析是心動而亢奮的,總不自覺地就想聽下去,可面對伍虞這樣的態(tài)勢,她覺得驚異又別扭。
好一會兒了,伍虞仍在愣神,衍析局促地一下又一下地撩著耳畔的頭發(fā),不知說什么好。
在南城太子密府時,衍析的鼻子里每日都充斥著金桂的香氣,后來她聞膩了,微微有些討厭那陰魂不散的香味。此刻站在這里,鼻間難得清爽了些,空氣里除了淡淡的水汽和青苔的味道,沒有其他。可是很奇怪,她倒有些想念那濃郁的金桂香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伍虞悲涼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這樣也好,不與我牽扯會省心很多。”
衍析不語。
“叫凌藍出來吧,我吩咐常德帶你們?nèi)魅A宮?!?p> 伍虞說完轉身便走。
他怎么知道……衍析反應了不多會兒,朝伍虞遠遠地喊道:“我們還是朋友吧?”
伍虞頓住,轉頭給衍析笑著點了點頭,然后繼續(xù)朝前去了。
凌藍悄悄地上了岸,靜靜地站在衍析身后看著伍虞的背影。
“沒想到你這個鏡子,定力蠻好嘛?!?p> 衍析被嚇了一跳,安下神來轉身就對凌藍拳打腳踢。
凌藍喊叫的聲音很大,衍析怕他惹來驚疑便停手了。
方一停手,凌藍就跟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嬉皮笑臉地問衍析:“楓華宮好玩嗎?我真想快去瞧瞧?!?p> 衍析暗笑又有機會嗆他:“你不是一看見磚雕龍刻就想毀了這宮殿嗎,怎么著,突然又能接受了?”
“我剛在池里靜靜地想了想,突然感覺這沒什么不可接受的,在人的心里,我們龍類祥瑞而崇高,所以帝王才被代指為龍,宮建才滿是龍騰?!绷杷{辯解得頭頭是道。
“怎么不見匠人在這宮中哪處雕刻鏡子呢,對吧?人家做什么都是有一定道理隱喻其中的?!?p> “臭青龍!你意思是我地位低微?”衍析眥目,憤怒地瞪著凌藍。
“臭鏡子,這是你第二次用我名種罵我,你記住了,事不過三,再有下次,我……”凌藍不甘示弱地伸手指著衍析的鼻子道。
衍析打掉他的手:“你怎么樣?”
“我……”凌藍再度伸手到與剛才同樣的位置指著衍析。
衍析再次拍掉:“你怎么樣?”
凌藍不動了一瞬,突然抬手在衍析的臉上摸了一把:“我就調(diào)戲你!”
他說完立馬閃身跑開,還邊跑邊大笑著。
衍析臉紅地追著他跑,神色又羞又惱。
堇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