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復(fù)雜的后宅
一場鬧劇結(jié)束了,夜皎月轉(zhuǎn)過身對秋楓夫婦施了一禮,輕聲問道:“秋夜?jié)u涼,爹娘可冷了嗎?”
秋楓搖了搖頭,“我不冷,你娘估計是冷了?!?p> 夜皎月俯下身,輕輕握住秋李氏的手,說道:“娘,是兒子照顧不周,您看您的手都冰涼。麥冬,快幫郎主主母沏杯熱茶?!?p> 秋李氏看著面前的人,心中五味雜陳。若是以兒子的性格,肯定不屑于與她們那些后院婦人計較,可那些婦人平日里沒少細細碎碎的給她添堵,她這么做,也是給自己出了多年的惡氣。可今日這一鬧,感覺又有點太狠了。
夜皎月微微笑著站起身,對還擠在別院門口看熱鬧的下人們說道:“日后誰再有對主子不敬的事情讓我知曉,大女郎尚且如此,你們以后也都不必要命了。”
麥冬聽著,拎著柳鞭快速走到門口,對眾人道:“還堆在這作甚?想受罰就都進來排著!”
眾人一聽,立刻散開,片刻間別院的門口便恢復(fù)了平靜。
這時,一直躲在屋里的山楂推門而出,輕聲道:“夫人,皎月娘子想跟您說說話。”
秋李氏看了看秋楓,秋楓點了點頭道:“去吧,我還有些公務(wù)要處理。靜玥隨我來,鳳嫻,你去陪皎月娘子說會話?!?p> 秋李氏連忙隨山楂進了屋,秋靜玥正微笑的看著她,讓她心中暖洋洋的。
揮退了眾人,秋李氏做到床邊,憐愛的握住兒子的小手?!鞍Α?p> “娘,怎么嘆氣呢?”秋靜玥輕聲道。
秋李氏紅了眼眶,“娘看你這樣遭罪,娘心疼啊。哎對了,大夫來了嗎?怎么說?”
秋靜玥突然就想到了那句能生養(yǎng),臉不由得紅了紅。“大夫說我就是著了涼,沒什么事?!?p> 秋李氏莫名的看著兒子通紅的臉,只以為兒子是因為這兩日的不便臉紅,愈發(fā)覺得純凈淡雅的兒子的身體如今裝了個狠角色,是很可怕的事情。
秋靜玥一抬頭,便看到母親滿臉擔憂的不知在想什么。“娘,您怎么了?”
秋李氏嘆了口氣,說道:“門外的事你都聽到了吧?你怎么看?”
秋靜玥淡然一笑,回道:“做得好?!?p> “做得好?”秋李氏有些驚訝,“你不覺得她太狠了嗎?我兒子應(yīng)該是溫文爾雅的,那樣…太蛇蝎了。日后就算你們換回來,按照道長的意思,是要讓你們兩人成婚的,這樣的女子來當主母…這個家還能有好日子嗎?”
“娘,溫文爾雅能自保嗎?很多時候,我都需要和皎月學(xué)。她很聰明,知道什么人什么對待。像薛氏母女那種強勢的,不是忍讓就能解決的,你只能比他們更強勢,才能讓他們有所懼怕?!鼻镬o玥回想著門外聽到的種種,覺得她今日的做法是對的。若是他娘當年有皎月的氣勢,估計也不會受那么多氣,自己也許……
“可…可她們會恨我們的!”秋李氏愁眉不展。
秋靜玥握住母親的手,柔聲道:“娘,今日不罰,她們便不恨了?她們看我們不順眼已經(jīng)很久了,與其一味忍耐,還不如直接做的比他們還要絕,讓他們害怕。惡人怕了,才會不敢出手?!?p> 秋李氏向來是個沒注意的,丈夫兒子說什么便是什么。如今一聽兒子這話,她也跟著點了點頭道:“好像也是這個理,可是薛氏身后有薛府…唉…說起來還是另外三個省心?!?p> 秋靜玥笑了笑,“娘,以后少和姜氏接觸?!?p> “她也不好嗎?”秋李氏問道。
秋靜玥看著單純的母親,心中暗嘆,好在她娘身體特殊,一應(yīng)飲食都是蘇嬤嬤一手操辦,如若不然,興許早就香消玉殞了吧?!澳?,你便聽我的吧,也不用表現(xiàn)出什么,您是藏不住事兒的,盡量避而不見便是了?!?p> 秋李氏雖然不懂,但兒子話都說到這份上,她也只得點了點頭。
秋楓這邊,帶夜皎月來了書房,便揮退了眾人,背對而立。
半晌,秋楓才重重的嘆了口氣?!澳憬袢针m說做的有些過了,但確實解氣?!毖κ系膰虖垰庋?,還不是仰仗著薛府的那位?朝堂上壓制他,后院里壓制他的夫人,他早就受夠了!
夜皎月微微愣住,沒想到秋楓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不過你是如何讓那向來囂張的薛氏如此聽話的?”秋楓對這件事有些不解。
夜皎月微微張了張嘴,可還是沒能把小麥和秋凈冬的破事兒說出來。他怕老爺子一個激動,再氣出個好歹來,她的罪過可就大了?!盁o知婦人,恐嚇罷了,不足為懼?!?p> 秋楓也不多問,視線從字畫上移開,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讓夜皎月坐下,才道:“近日里發(fā)生的事情太多,我腦子都是亂的。如今想來,很多事還是應(yīng)該與你說上一說?!?p> “郎主請說?!币桂ㄔ碌?。
秋楓抬了抬手,說道:“你雖不是我兒,卻也算是我未過門的兒媳。若你愿意,以后就和靜玥一樣,叫我一聲爹?!?p> 夜皎月心中猛然一酸,小心的看了看秋楓的臉,才輕輕道了聲:“爹……”
秋楓看著她眼圈紅紅的樣子,心里也不好受。“我秋楓一介書生,有些酸腐,也不會安慰人。我只知道你也不容易,是個苦命的孩子,事情變成這樣也不是你愿意的,你也都是為了靜玥。日后若是一直這樣,我還希望你能替他擔起秋家,我知道這有些為難你…”
“爹,我早就跟靜玥商量過了,我一定會盡全力的?!币桂ㄔ马庾谱?。
“好!”秋楓點了點頭,“那我便將秋家的一些事情告知與你?!?p> 他清了清喉嚨,說道:“我的官職想必你也知曉,與我共事的還有一位武相,便是薛功成。當年我初入朝堂,便受先皇賞識一路平步青云,薛功成想拉攏我的同時牽制我,變想方設(shè)法的將他的庶女塞給我做妾。武相與我不同,吾乃言官,憑的只有一張嘴??晌湎嗖煌?,武相與兵部一道手握兵權(quán),也算是大冢宰的人。當初先皇也是授意我接受薛氏,拉攏武相,我這也都是無奈之舉?!?p> “大冢宰……”夜皎月小聲重復(fù)。
秋楓點頭,“大冢宰乃是當今陛下的叔父,手握重拳,不知你可否知曉,在當今陛下之前,他…已經(jīng)輔佐過三位皇帝?!?p> 夜皎月點點頭,“以前聽游走的說書先生講過,說他雖不是帝王,卻權(quán)勢滔天,帝王在他眼中根本猶如一朵棉花般無足輕重。我記得我小時候還傳唱過一首童謠:護公帝上,三元為殤,振臂一揮,大周晃蕩?!?p> 秋楓贊同,“是啊,當今陛下是在大冢宰手上的第四任皇帝了。這位與之前不同,胸有大志,卻礙于大冢宰的滔天權(quán)勢而不得不做個傀儡。如今,那薛功成便是大冢宰的幕僚,而我…”說到這,秋楓的眼中閃動著篤定的光?!拔倚南虮菹?,只待有一天,能講那面大山除去,眼前便只剩下坦蕩的光芒了?!?p> 夜皎月瞇了瞇眼,輕聲道:“爹不要著急,會有這么一日的。”
秋楓說到這里,喝了口茶,繼續(xù)道:“還是先從府中說起吧,那薛氏入府之后仗著武相,在秋府后院橫行多年,你娘對她也是百般忍讓。其實…我一直懷疑當年靜玥落水,是她做的?!?p> “不是,應(yīng)該不是她?!币桂ㄔ鲁烈?。
“不是?你怎么知道不是她?”秋楓問道。
夜皎月眨了眨眼,低聲道:“爹,當初我剛進秋府的時候,除了靜玥,誰都看不見我,我第一個去的地方,便是姜氏的房間。其實…我懷疑是姜氏。”
秋楓的神情凝重起來,“為何這樣說?”
夜皎月想了想,便將初到秋府時候,姜氏與丫鬟黃鶯的對話系數(shù)對秋楓敘述了一遍。
秋楓氣的一拍桌子,“反了她了!”
“爹,雖說是我親眼所見,但我們并無直接證據(jù),總不能說是被鬼魂撞見的吧?”夜皎月蹙眉道。
秋楓氣的直喘,強忍住怒氣說道:“說到那姜氏,確實是個心機深重的。她叔父是圣上身邊最倚重的宦者姜恩碩,再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架空皇權(quán)。只可惜,有陛下的地方就有他,我連個跟陛下單獨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原來還有這樣的關(guān)系,夜皎月卻是沒想到的?!暗?,不只姜氏的叔父和姜氏本身,姜氏那一子一女也不簡單。”
秋楓眉頭緊鎖,“你還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夜皎月思索道:“凈蓮好似在謀劃什么,好像是跟凈荷有關(guān)。凈遠…心思太深沉,我猜不透,反正覺得不會是什么好事情?!?p> 秋楓緊了緊拳頭,低聲道:“凈遠應(yīng)該是好孩子,自小就勤奮好學(xué),對誰都是謙遜有禮的。”
夜皎月看了看秋楓的神情,小心問道:“爹,您不會懷疑我在挑撥你們吧?”
秋楓愣了一瞬,苦笑著搖頭道:“這深宅大院,骯臢事兒多了去了。我以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盼著我兒能快點好起來,根本不去顧及其他?,F(xiàn)在想來,有許多事情確實不那么簡單。你接著說,爹不會懷疑你的?!?p> 夜皎月抿抿唇,“爹,姜氏這兩個孩子跟姜氏走得近嗎?”
秋楓想了想,“小時候近,長大了就差了。怎么?”
夜皎月微微搖頭,“我還是覺得凈遠不簡單。”
秋楓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前幾日宴會,我知道薛功成想讓自己的嫡孫女接近靜玥,我不想再讓他身邊也多個薛府的人,便讓凈遠接近她了。”
夜皎月經(jīng)他這么一說,猛然間想到那天的種種?!暗翘煳矣龅侥莻€薛家娘子了。她好似也是更中意凈遠,凈遠也是一副有意接近的樣子。雖然這可以理解成他聽您的話,可換個角度,他也有可能是相中了薛府這個踏腳石。”
秋楓抬起頭,看了看面前人的臉,似是有些不解。凈遠雖說也很優(yōu)秀,但就從面相上,就跟靜玥這臉沒法比。若說沒見過靜月的臉,她相中了凈遠還有情可原,可是既然見了面,那薛家娘子怎么會直接看上凈遠呢?
夜皎月看出了他的不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爹,那日我不小心迷了路,有些莽撞了?!?p> 秋楓明白過來,那幾日她的行徑有些放肆,那種世家娘子最是喜歡風(fēng)度翩翩溫文爾雅的男子,自然就對她印象不好了?!皟暨h的心思我多少還是知道一些,別看他整日人畜無害的,其實心高的很,你說的想借著薛府的勢力,我也是理解的。不過薛府不是那么好借的,我當初是想靜月心思單純清淡,又病了那么些年,怕是會受不住那些煩擾,便想著凈遠肯定是愿意去接近薛府的。若是真能讓薛府有人心向這邊,對我也有好處?!?p> 夜皎月笑著搖搖頭,“那個老頭可不簡單,可不會為了親情松掉權(quán)勢?!?p> 他贊同,繼續(xù)問道:“你還是說說今日你是如何讓一向跋扈的薛氏安靜下來的?”
夜皎月笑了笑,“我知道點兒事兒?!?p> “何事?”秋楓問。
夜皎月斟酌了一番,覺得秋楓應(yīng)該是能沉得住氣的人,才道:“爹,我跟你說了,您先別激動。”看他點了頭,夜皎月才繼續(xù)道:“秋凈冬跟秋凈荷屋里的丫鬟小麥…還有薛氏身邊的貼身婢女佩兒,總覺得他們的關(guān)系不太正常?!?p> 秋楓氣的倒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道:“你…你看到什么了嗎?”
夜皎月有點不好意思,“是,他跟那小麥是我不小心看到的,而且薛氏和秋凈荷也都知曉。還有…”
“還有什么?”秋楓覺得自己的頭都要氣炸了,身邊嬌妻美妾一大堆還不夠嗎?!這個逆子,真是要氣瘋他了!
夜皎月看著秋楓,輕聲問道:“爹,您將秋凈涼關(guān)到寺里的事情薛氏還不知道吧?”
秋楓呼吸一滯,這丫頭知道的也太多了吧?“你如何知道的?”將凈涼關(guān)起來還是在靜玥病重之時,那時候他們還沒有與她結(jié)下這門冥婚啊。
夜皎月垂了垂頭,“我聽秋凈蓮說的?!?p> “她?她如何知曉的?!”秋楓瞪大了雙眸,只覺得后脊發(fā)涼。他的后院的這些庶出兒女,怎么都這么恐怖?!
夜皎月?lián)u了搖頭,“她如何知曉的我不知道,可我就是在她那里聽到這個消息的,說是他在外頭不學(xué)好,被您關(guān)在廟里。我今天沒有告訴薛氏他在哪,只說我知道他的行蹤,但覺得好似不太奏效。不過我再加上用秋凈冬和丫鬟私通的事情加以威脅,薛氏向來重視這個兒子,我這樣一說,她自然就不敢造次了。”
秋楓的眉頭緊緊擰著,“薛氏向來偏袒凈冬,其次才是凈荷,對待凈涼…一直都是淡淡的,凈涼一開始很是可人的,我與你娘也十分喜愛他??珊髞硭L大,便不像小時候話多了,對別人也都是淡淡的。”
“爹…”夜皎月小聲試探,“秋凈涼…究竟為何被關(guān)在廟里?”
秋楓的神情一瞬間有些復(fù)雜,沉吟片刻才道:“這事兒你先別操心了?!?p> 夜皎月觀察著秋楓的神情,小聲道:“爹,規(guī)矩上的事情我一定好好改正,也會跟著墨先生好好學(xué)習(xí),竭盡全力撐起秋家。還有,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找到與靜玥換回去的方法,您放心?!?p> 秋楓點了點頭,“你是個好孩子,爹相信你。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這些事情我還需要琢磨琢磨,慢慢來。不過照你說的,那些人你就要加倍小心了?!?p> “是。”夜皎月起身施了禮,才退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