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于豬
眾人備碳的備碳,扯布的扯布,燒水的燒水,一時忙的不可開交。
于氏由麥冬照看著,夜皎月此時男兒之身只能在屋外跟夜大生一般傻站著。她眼睛盯著窗子,心道那可憐的侄兒估計是沒希望了,心下難過起來,不由得嘆了口氣。
“你嘆的什么氣?又不是你的兒子!若不是因為你,我的孩子會死嘛?”夜大生氣急敗壞,說著便伸手抓住了夜皎月的衣襟。
夜皎月蹙了蹙眉心,淡聲道:“因為我?我做了什么?”
夜大生被問得一愣,不知如何回答。難道要說因為他長得好看,自己的媳婦看他看的走了神?他咬牙切齒了半天,才冷哼一聲,甩開攥著她衣襟的手。
夜皎月壓下心中的怒火,淡淡問道:“你母親呢?”
夜大生又是一愣,沒想到她會突然提及自己的老娘。“死了,怎么?”
夜皎月渾身一抽,冷眸道:“什么時候死的?怎么死的?!”眼前不自覺得閃過那個膽小又偏向阿兄的娘,再怎么說,那也是自己的娘啊!
夜大生被她的神情有些嚇住,下意識地回答道:“就上個月…病死的啊……”
夜皎月瞇了瞇眼睛,“是么?”
夜大生也不知道為何,就是覺得眼前的人讓他有些恐懼,心虛的咽了咽口水,轉開了視線。
夜皎月怒不可赦,這里頭一定有事兒,她娘一定不是簡單的病死!
她正要繼續(xù)施壓追問,大夫從屋里擦著汗水走了出來。
暫時顧不得其他,夜皎月忙上前,眼睛緊緊盯著大夫。夜大生也上前兩步抓住大夫的雙臂,大聲問道:“我的娃呢,我的娃如何了?”
大夫嘆了口氣,搖頭道:“那一腳踹了個實在,整個肚皮都淤血了,孩子哪還能有轉圜?抱歉了。”說罷便提著藥箱想走。
夜皎月心情沉郁,囑咐川柏追過去給了大夫封銀,便又轉身對川谷說道:“去前院我娘那邊說一下,要些進補的藥材,再把這個情況與她說一下,讓她好生在前院兒歇著,我忙完了過去給她和爹請安?!?p> 夜大生愣了半晌,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哭了起來。“我的娃?。∥铱蓱z的娃!都怪你,都怪你??!你還我娃,少了五十兩,咱倆沒完?。 ?p> 夜皎月本來沉郁的心情被他莫名的要賬瞬間攪合成了憤怒,忍不住喝道:“信口雌黃,你夫妻二人打架失了骨肉,卻想訛我秋府的錢?當真以為我秋府沒人了嗎?”
夜大生被吼的一愣,隨即轉了轉眼珠子躺到了地上?!扒锔畾⑷死?,秋家人殺人啦!”
夜皎月倒吸了一口氣,氣的有些眼前發(fā)黑,一時氣急,話都說不出來了。
“殺人?我來看上一看。”眾人只聽到冷冷的說話聲,便覺得四周本就寒冷的空氣霎時間又下降了一倍。
躺在地上耍賴的夜大生只覺得渾身發(fā)麻,頭頂后脊都往外冒涼風。他怯怯的抬起頭來四周看了看,沒看到誰,剛剛究竟是誰說話?他正想著,便想繼續(xù)躺在地上。這一躺,一張死白死白的臉映入眼簾,殷紅詭異的唇映的那人臉色愈加青灰,死人一般。
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哆嗦的看著冷冷望向他的謝必安。
謝必安藐視的瞥了他一眼,一向冷淡的臉上卻突然綻放出一抹笑,那笑容就如鎖魂的鐵鏈一般讓人膽寒。
別說當事人夜大生了,就連見識過謝必安真本事的夜皎月都被這詭異的一笑嚇了一個哆嗦。
就好似被傳染了一般,夜大生的臉色與謝必安的臉色愈發(fā)相近了起來。他用盡了渾身力氣,鬼叫著爬了起來,連滾帶爬的進了于氏的屋。
謝必安收起了詭異的笑,也不看任何人,轉身離去。
夜皎月咽了咽口水,剛剛被夜大生激出的怒火早就涼透了,干笑著說道:“行…行了,都散了吧,各忙各的去?!?p> 忙活完了這邊,夜皎月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了房間。她癱倒在榻上,望著木質的屋頂,想起了今天的一堆事,又想到了她那個偏心卻膽小愛哭的娘,她蹭的坐起,快步來到了秋靜玥的房間。
秋靜玥對外面的一切都聽在耳中,早就在等夜皎月的到來。他看著夜皎月疲憊的樣子,心中也跟著難過起來?!吧介剿帲蕚湫┭a充元氣的吃食來給大郎君?!?p> 山楂山藥聽話的退了出去,夜皎月才嘆了口氣做到了軟墊上。“真是丟人…怎么還能追到這來!陰魂不散啊!”
秋靜玥倒了杯茶遞了過去,輕聲道:“那孩子……”
夜皎月又是一嘆,“沒保住…我雖然厭惡那兩個大人,但好歹孩子無辜…這對父母真的是……”
“各有各的命,你也別太難過了?!鼻镬o玥不知如何安慰。
夜皎月沉吟了片刻,低聲道:“靜月…我娘沒了……”
秋靜玥看著她的神情胸腔一緊,一種頓頓的疼痛蔓延開來。他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此刻說什么都是多余。最后,他只能來到她面前,伸手將他攬在懷里。
夜皎月將臉埋在他的胸前,聲音有些沙啞哽咽。“靜月…我自小就知道我娘偏疼阿兄,為了阿兄,把我賣了她都不會說什么,甚至我死了,她也不會很難過吧……可是…可是我心里好難受……我……”
秋靜玥面露哀傷,伸手輕輕撫著夜皎月的后腦,安慰道:“世間的人情便是如此,感情至始至終都不是對等的。你如此善良單純,心中自然難過不已。皎月,莫哭,你還有我?!?p> 這樣溫暖的話語,夜皎月聽后更是控制不住情緒,哭的更兇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在想…我死了之后,我娘有沒有為了落淚…她那么愛哭,應該會為我落淚吧?我只是想不通,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秋靜玥的神情冷了冷,輕聲道:“皎月,此事不急,我有法子?!?p> 自從于氏小產(chǎn)之后,便理所應當?shù)脑谇锔撵o月別院住了下來,每天享受魚肉和藥膳的滋養(yǎng),整個人都胖了兩圈。
今日天氣甚好,于氏便起了身,打算出去轉轉。夜大生瞥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小月還沒出,大冷的天少到處亂轉?!?p> 于氏將頭上的圍巾緊了緊,心情絲毫不受影響?!拔覈膰乐?,就在別院里頭走走?!?p> 夜大生瞪了她一眼,心道一句不要臉。那紅撲撲的臉蛋兒,還有那晶晶亮的眼珠子,瞎子都能看出來她是春心蕩漾,要去看那個娶了自己死妹子的秋大郎君的!夜大生懶得管他,自顧自的躺在榻上,暖暖的睡起了午覺。
于氏哼著小曲兒,一點都沒有失子之痛的樣子,搖曳的扭動身子出了房門,心情愉悅的狠狠吸了一口氣?!翱瓤瓤瓤龋】瓤瓤瓤取焙目諝怆m然清新,但是及其冷冽,她憋在滿是炭火的屋子里這么多天,出去就一個深呼吸,一下子便被冷空氣給嗆了。
在紅梅樹下采雪水的麥冬瞥到了這一幕,鄙夷的轉過身,就當沒看見。
于氏自覺有些沒面子,用圍巾胡亂擦了擦鼻涕口水,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繼續(xù)朝秋靜玥所住的屋子方向走過去。
麥冬蹙了蹙眉,整理了一番表情,才一臉淡然道:“夜夫人,大郎君不在?!?p> 正在偷偷整理鬢發(fā)的于氏被戳中了心事,氣急敗壞道:“我就是閑逛,又不是來看大郎君的!”
麥冬并不回話,只轉身繼續(xù)采雪水。
于氏看著麥冬的動作,忍不住問道:“你在作甚?”
“采集雪水,制茶所用?!丙湺Z氣淡淡。
于氏撇了撇嘴,哪里懂得文人的風雅,輕蔑的說道:“真是個不會干活的丫頭,想要雪水,何必摳那花上的?這地上不是有的是么!若是嫌地上的臟,那臺階上,沒人踩的地方,大塊大塊的雪有的是,真不嫌累得慌?!?p> 麥冬有些無語,雖不想理他卻還是不得不說道:“梅花上的雪沾上了梅花上的香,不是臺階和地上的能比的?!?p> 于氏見了世面,心道有錢人就是講究多?!芭昧私o我端一杯來嘗嘗?!闭f罷便轉身往其他地方逛去。
麥冬身后新來的小丫頭銀朱不悅的噘了噘嘴,小聲道:“還真拿自己當正經(jīng)主子了!”
麥冬沒有回頭,只淡淡道:“慎言。”銀朱便再不敢多言了。
于氏搖曳著逛到了后院,人越來越少。她自覺沒趣,便想轉身離開,可轉身的功夫,便聽到了兵器相撞發(fā)出的聲響。她頓時好奇心大漲,朝聲音的方向走了過去。
聲音的來源是秋凈涼的小院兒,此時的秋凈涼正在練習刀法,一套練完,夜皎月遞給他一條巾布,笑道:“四弟這刀法我是比不了了,不如我們比試弓箭如何?”
秋凈涼擦了擦臉上的汗,笑道:“好啊,弓箭我只練過幾日,長兄可不能欺負我?。 ?p> 夜皎月撇撇嘴,“要不是想著欺負你,不就與你比試刀法了?來吧,快讓為兄的欺負欺負!”
秋凈涼無奈的搖了搖頭,“若是以前,再借我是個腦袋我也想不到長兄是這樣的人?!?p> 夜皎月挑了挑眉,作勢用弓拉了個空弦威脅道:“怎樣的人?”
秋凈涼抽了抽唇角,看著那小孩子一般的長兄無奈的配合道:“我錯了我錯了,我玉樹臨風舉世無雙才貌雙全的長兄!”
夜皎月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算你小子有眼光!”
于氏來到小院的矮墻外,恰巧看到兩兄弟朗聲大笑的場面。相貌相似、同樣出眾的兩兄弟簡直就是一幅畫,一個瀟灑儒雅、一個英氣俊朗,簡直閃的于氏春心蕩漾。
秋凈涼感官異于常人,很快發(fā)現(xiàn)了遠處偷看的于氏,劍眉一豎,喝道:“何人?”
花癡的于氏被嚇了一跳,連忙故作嬌羞的理了理頭上的圍巾,裝腔作勢的哼唧道:“哎呀是我!”
秋凈涼厭惡的抿了抿唇,受不住那惡心的語氣,眉頭狠狠地擰在一起。
夜皎月面色也好不到哪去,這家伙小月子還沒做完,怎么溜達到這來了?!
于氏倒是不認生,找到了院門直接進來了。“哎呀雖說是別院,但沒想到這么大啊!哎呦,這位郎君長的與大郎君十分神似,想必也是秋府的郎君吧?”
秋凈涼武人性子,喜便是喜,不喜也都擺在臉上。剛練完的刀還在手上,他看著于氏那張惡心的大臉上那對充滿可惡欲望的雙眼,一個沒忍住,手上大刀嗖的便橫到了于氏的脖子上?!俺鋈?。”
于氏的圍巾都被大刀的戾氣吹的晃蕩了兩下,沒想到長得這樣好看的郎君脾氣這樣暴躁,圍巾都擋不住大刀的寒風嗖嗖的灌入了脖頸,她求救的看向秋凈涼身邊的夜皎月。“大郎君救我……”
夜皎月看著她油光锃亮的臉,此刻再泛起盈盈的淚光…真的很像是以前村子里待宰的年豬啊!“咳…凈涼,刀…咳咳…刀放下……”夜皎月忍住笑意,讓秋凈涼將大刀挪開,才繼續(xù)道:“夜夫人,天寒地凍的,您還是少出門吧。我秋府能人眾多,且都是清高不近人的。這次我替您解了圍,下次可就不一定這么幸運了?!?p> 于氏以為夜皎月如此是對自己有意,心下蕩漾,嬌笑著扭了扭身子,扭捏道:“多謝大郎君…”
“滾出去!”秋凈涼看她那肥碩不已還扭來扭去的樣子就忍不住想舉刀。
于氏心道一句,好漢不吃眼前虧,便對著夜皎月飛了幾個媚眼兒,嬌聲道:“那大郎君,我先回去了?!闭f罷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小院兒。
秋凈涼握刀的手都有些發(fā)抖,看的夜皎月笑了起來。
秋凈涼不解的問道:“長兄莫不是真的喜歡這種?”那長兄臨屋住著的未婚妻怎么辦?
夜皎月擺著手笑道:“怎么會?!”
“那你為何能夠溫柔以待?”秋凈涼想到那位于氏扭動的身軀握著刀的手就忍不住緊了緊。
“溫柔嗎?”夜皎月歪了歪頭。
秋凈涼點頭道:“溫柔,還笑!我對那樣的人可笑不出來?!?p> 夜皎月摸著下巴想了想才道:“我只不過不想你沖動鬧出人命來。凈涼,讓我猜猜你剛剛為何一直想舉刀如何?”
秋凈涼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刀,“還能為何,我不喜那等矯揉造作之人,看著惡心!”
夜皎月晃了晃手指,笑道:“我以為你跟我一個想法,覺得她像一頭待宰的年豬,想殺之而后快呢!”
秋凈涼整個人愣在原地,腦子不受控制的將于氏和豬聯(lián)系到一起……額…還真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