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箭雙雕（加更）

　　鐘家偏廳中，鐘二爺命人給姚鈺奉茶。

　　姚鈺接過茶盅道了謝，請侍女將一枚血跡斑駁的玉佩呈給鐘二爺看。

　　“二爺請看，這是賈大善人的貼身之物，是我檢查他的尸體時(shí)偷藏起來的。”

　　鐘二爺?shù)哪樕E然變了，“姚鈺！你說什么？”

　　他認(rèn)得那枚玉佩，那是賈善認(rèn)他作干爹時(shí)，他花了一千多兩銀子買來送給干兒的。

　　姚鈺打量著鐘二爺?shù)纳袂?，心中思忖，竇一鳴帶回來的情報(bào)應(yīng)是真的。

　　“賈大善人扛不住獄中酷刑，晏瀛洲嚴(yán)刑審問他時(shí)，他熬不過去……便這樣去了?！?p>　　鐘二爺如遭雷擊，呆坐在椅子里，半晌回不過神來。

　　姚鈺道：“逝者已矣，二爺節(jié)哀。只怪本官?zèng)]用，來不及救人，僅能帶出件把遺物歸還二爺?！?p>　　賈善被捕后，鐘二爺順手接管賈家產(chǎn)業(yè)，以為衙門定多關(guān)他幾日便放回來。

　　他原想著，趁機(jī)磨煉一下他干兒的心性，以后放出來了父子更加齊心。

　　但沒想到那晏瀛洲，竟將賈善活活折磨致死？

　　姚鈺心中冷笑，“二爺與賈大少父子情深，賈大善人死得不明不白，還仰仗二爺為他做主?！?p>　　鐘二爺?shù)难埏L(fēng)如刀，猛地瞪了過來，咬牙道：“他殺我干兒一人，我便屠晏氏滿門?！?p>　　“二爺且慢，”姚鈺緩緩道，“你我都想將晏瀛洲置于死地，眼下正有一個(gè)天賜良機(jī)。”

　　他把晏瀛洲偷了鐘家密信，連夜去林泉郡告狀的事一一告知鐘二爺。

　　鐘二爺臉色鐵青，看著恨不得生啖晏瀛洲的血肉。

　　“好，他想要老夫的命，老夫就先殺了他家人?！?p>　　“斬草需除根?！?p>　　姚鈺托著茶盅，不緊不慢地用茶蓋浮著茶湯。

　　“晏瀛洲應(yīng)該已到了林泉郡，饒是二爺殺了晏家十幾口人，江郡守來了依然不會(huì)放過二爺?！?p>　　鐘二爺咬緊牙關(guān)，脖頸上青筋暴起，冷笑道：“那為今之計(jì)該當(dāng)如何？”

　　姚鈺從容一笑，細(xì)長的眼角微微蜿蜒，一派成竹在胸的泰然自若。

　　“晏瀛洲勾結(jié)山賊，行蹤敗露，殺心遂起，意圖半路截殺朝廷命官，以嫁禍地方忠良之士?！?p>　　鐘二爺雙眼一瞇，撫著茶盅道：“說下去?！?p>　　“衙門派人前去支援，但為時(shí)已晚，混戰(zhàn)中晏瀛洲和江郡守雙雙殞命，荀縣令上書朝廷請旨剿匪?！?p>　　“如此一來，”他溫文地頷首道，“一箭雙雕，為二爺除掉兩個(gè)心腹大患?！?p>　　鐘二爺還沉浸在賈善殞命的震驚懷疑中。

　　他一心只想將晏瀛洲千刀萬剮，哪里還有心思去想姚鈺的計(jì)謀有什么疏漏？

　　“你要我如何幫你？”

　　姚鈺微笑道：“我姐夫已修書一封，蓋了官印密封起來，信上說明晏瀛洲有異心，勾結(jié)山賊已成氣候?！?p>　　鐘二爺?shù)难劾镩W爍著殘忍的光，唇角微微抿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還請鐘二爺派人護(hù)送衙門信使，快馬加鞭趕去呈給江郡守，好讓晏瀛洲腹背受敵?！?p>　　姚鈺見鐘二爺時(shí)而黯然，時(shí)而憤怒，時(shí)而滿臉懷疑，知他現(xiàn)在仍然不信賈善已死。

　　一個(gè)人心里有了在意的事，就很難注意到別的事。

　　“晏瀛洲已請江郡守率兵前來，以他們的腳程來算，不日應(yīng)會(huì)趕到清河縣城郊?！?p>　　姚鈺趁熱打鐵，笑道：“到時(shí)候，還請二爺派幾百死士，喬裝成山賊，和官兵混戰(zhàn)一番，殺人滅口。”

　　鐘二爺聽他提到自己養(yǎng)的死士，突然警醒起來，反問道：“那姚大人呢？坐享其成？”

　　姚鈺站起身，行禮作揖道：“下官親率赤流縣衙役捕快埋伏在暗處，掩護(hù)二爺?shù)娜税踩怀冯x?！?p>　　“然后，”他勾唇一笑，“便等著朝廷下旨剿匪，本官清查叛賊，剿匪有功……”

　　鐘二爺死死盯著他，神情變了幾變，從嘴里吐出幾個(gè)字，“老夫信你一回。”

　　姚鈺長身玉立，氣度從容，微笑道：“二爺如今也只能信我，不是么？”

　　他又朝鐘二爺作了一揖，眼神驟然一冷，笑道：“不過，二爺別忘了我的條件。”

　　鐘二爺神情頹喪，嘆了口氣說：“姚大人當(dāng)真是個(gè)半點(diǎn)不吃虧的?！?p>　　“是，”他一字一句道，“我要阮思。”

　　阮思徹夜未歸。

　　封紹宇和銀瓶兒等人外出尋找，雖知道希望渺茫，但也盼著她能順利逃出賊窩。

　　他心中自責(zé)，找了大半日依然不肯回去。

　　“姑娘，要是翻過這座山頭，繞過哪塊石頭，能像找竇一鳴那樣，在溪邊找到大當(dāng)家就好了?！?p>　　銀瓶兒擔(dān)憂阮思，責(zé)怪封紹宇沒有阻止她，但又不忍成心遷怒于他。

　　畢竟，自家小姐的性子變了不少，換作是她也捉摸不透。

　　“也不知小姐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銀瓶兒命幾個(gè)下人去另外一個(gè)方向?qū)ふ遥D(zhuǎn)頭對封紹宇說：“你先回去吧，你娘還在家中等你?！?p>　　前天，封大娘還說，她自己買菜做飯，要她們過去吃飯。

　　封紹宇固執(zhí)地?fù)u搖頭。

　　銀瓶兒勉強(qiáng)笑道：“小姐聰敏過人，吉人自有天相。倒是你娘，別讓她等得急了，又該出來找你?！?p>　　她這樣說了，封紹宇也不免放心不下。

　　他老娘的病逐漸好轉(zhuǎn)，這幾日咳得少了，但底子依然孱弱，受不得風(fēng)吹日曬。

　　“那好，我回家一趟，安置好我老娘，我再出來尋大當(dāng)家的。”

　　封紹宇也不含糊，步履匆匆地往家里趕。

　　他家的破瓦房如一個(gè)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仿佛一陣風(fēng)來就會(huì)倒下，羸弱地佇立在一片同樣破舊的屋舍間。

　　隔著好幾十步，他便聞到蒸米飯的香氣。

　　他娘今日難得舍得吃米飯，封紹宇加快腳步，朝那扇半掩的舊木門跑去。

　　米飯散發(fā)出的香氣里，隱隱夾雜著一股鍋底燒干的糊味。

　　“真是的，都說了讓她別忙活?！?p>　　封紹宇嘴上抱怨著，跑到門口時(shí)，回頭看了一眼地上堆的柴火。

　　上次他進(jìn)山撿的柴快用完了，等過了這幾日，他再劈幾堆柴火放著給他娘燒。

　　“娘，我回來了?！?p>　　封紹宇推門而入，屋里的飯香和糊香更濃了。

　　他繞到那片狹窄的廚房，他娘不在里面，灶上的鐵鍋燒得通紅，柴火烈烈地燃燒著。

　　封紹宇趕緊端下蒸籠，呼呼吹著被燙到的手，回頭只見砧板上放著切好一半的五花肉。

　　旁邊的銅盆里泡著幾根蔥，還有蘿卜青菜。

　　他心中驚異，大聲道：“娘？娘？我回來了，你在哪里啊？”

　　一股強(qiáng)烈的不安涌上心頭。

　　他猛地掀開被油熏得發(fā)黑的破布簾子，走進(jìn)他娘的臥房里，只見他娘正面朝里間臥在鋪上。

　　“娘，你身體不舒服嗎？”

　　封紹宇著急地皺起眉，伸手去扳他娘的肩。

　　他娘應(yīng)聲翻了過來，面色慘白，雙眼緊閉，胸口插著一把匕首，顯然已氣絕多時(shí)。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