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凝在天界熟識的幾個人已經(jīng)杳無音訊好多天了。
一開始，只有她一個人煩悶焦躁，幾天后，白澤兔也開始不大習(xí)慣，再后來，開陽宮幾個小仙侍們也接連唉聲嘆氣。
一日午后，冰凝和白澤兔正在花園暖暖的陽光下躺在草地上閉目養(yǎng)神，忽聽見一個小仙侍興奮地叫著“帝君回來了！”
她們幾乎同時跳了起來，奔至大門，見到一身灰袍風(fēng)塵仆仆的帝君，直接撲了上去，把帝君嚇得雖臉色不變，卻急急后退了幾步。
事實證明，冰凝和白澤兔，以及那滿屋子的小仙侍們，都高興得太早了。
帝君此番回來，只是來看看大家，順帶跟大家打個招呼，因他馬上就要動身去凍天城幫助凌霜影照顧感染火氣惡疾的精靈。據(jù)說最近凍天城內(nèi)的情況越發(fā)不容樂觀，此時城主凌霜影已經(jīng)在城內(nèi)了。
“別擔(dān)心，明天你師弟便會回來陪你?！彼ο逻@句話，帝君頭也不回招了朵云便走了。
第二日，炙弦果然來了。
只不過，狐貍這次回來，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時常郁郁寡歡悶悶不樂，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雖然和冰凝在一起時，他還是笑嘻嘻地逗她開心，但那笑眼中總帶著點心事。
“狐貍，你在想什么呢？”
吃飯時冰凝放下筷子認真地問他。
“沒啊，真沒?！?p> 狐貍不抬眼，只是嘴角勾了勾，繼續(xù)扒飯。
“那你前幾天都去哪兒了？”
冰凝不動筷子，繼續(xù)盯著他的雙眼問。
“幫著找個人，沒什么啦?！?p> 他仍然不敢抬眼，搪塞地回答。
狐貍這廝真是不會說謊，也不會隱藏。只是看他那樣子，冰凝覺得也不該多問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雖然狐貍住回了開陽宮，白天卻總是要出去一陣子，問他去哪里去干嘛了，他便嘻嘻哈哈地岔開話題，一直如此。冰凝心中疑竇越來越重。
某天，他竟整日未歸。
更詭異的是，炙弦整日未歸的第二天，元風(fēng)來了。
“凝兒，我陪你在開陽宮住段時日吧?！?p> 元風(fēng)倒是和往常的感覺相差不大。
但是冰凝知道元風(fēng)不像炙弦那般什么都藏不住，他是個有什么都不會表現(xiàn)出來的人。雖然這次他依然隱藏得很好，但是偶偶失神的雙眸還是沒能逃過冰凝的眼睛。
“太子有心事?。俊北酥槐枨那淖呓龘沃X袋不知在想什么的元風(fēng)。
他果然微微一驚。
“呵，不曾。凝兒，雖說只要有我在，必會護你周全。但是，你還是要勤加修習(xí)，時刻小心。切莫像上次一般，上次若不是你遇上凌霜影，我真的不敢想象……”
元風(fēng)接過茶盞，放至一邊，定定看著冰凝，那雙星眸像是有千言萬語卻無處安放。
他略略抬手撫過冰凝的長發(fā)，卻很快收了回去，溫柔一笑，讓她早些回廂房休息。
聰明敏感的白澤兔自是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陣子大家的異樣。但是她似乎不像冰凝這般糾結(jié)。畢竟修行時間不短，這白澤兔像是萬事皆看得通透。
入夜，枕邊，白澤兔安慰道：“冰凝，有些事，明知問了也不會有真實的答案，倒不如順其自然，讓時間告訴你?！?p> 冰凝揪了揪她的長耳朵：“小東西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禪意了，我才不管他們在想什么呢?！?p> 隨后，冰凝沉沉睡去。
冰凝今日正與元風(fēng)在對弈，你吃我三五子，我吞你五六子，匪夷所思地竟是相當(dāng)平均的輪番輸贏。
忽而一個小仙侍領(lǐng)了個粉粉的老人家進了宮門。
那粉人兒不待在場的其他人開口，自行拖了個凳子，往冰凝和元風(fēng)之間一坐，津津有味地看著他們的棋面兒。
“月老仙師！”冰凝驚呼一聲。
“那個，老夫渴了，你去給老夫倒點茶來?！?p> 月老毫不客氣地指揮著一邊的小仙侍，仙侍忙去倒茶。
上茶后，月老端起茶水一通灌，解渴后拍拍胸脯道：“哎呀，武陽老弟這犄角旮旯怎么也這么遠啊！”
額，怎么在月下仙人眼里，哪里都是犄角旮旯了。
“哦？月下仙人從哪里趕來的？”元風(fēng)雖然必是不感興趣，卻仍然很配合地支起下巴顯現(xiàn)出興致盎然狀。
難怪老神仙們都這么喜歡他，真正是溫潤禮貌之典范！
“廣寒宮啊！”月老嘟著嘴：“還不是得了空去感謝嫦娥仙子的還兔之恩吶！”說著說著，竟還一雙瞇瞇眼瞟了瞟冰凝。
冰凝登時蒙圈，一則廣寒宮離他們這個“犄角旮旯”一點兒也不遠，且是必經(jīng)之路，二則，明明是她自己去嫦娥仙子那里要回的白澤兔，跟他月老到底有哪門子關(guān)系??？
“卻不知今日刮的什么風(fēng)，將月下仙人刮到我們這里來蓬蓽生輝了？”元風(fēng)很是自然地幫月老收走了喝空的茶盞。
月老唏噓：“我說我的風(fēng)兒啊，武陽又不在，你在這干嘛？你莫不是看上武陽宮中的這仙娥侍婢了？可是這丫頭說話不算話啊，你可得好好教育教育！”
天雷滾滾、滾滾天雷！
冰凝心中叫屈，明明是他答應(yīng)幫我要回白澤兔，而他根本沒做到，我沒怪他說話不算話，他倒先來倒打一耙！
“仙師這是說的什么話，在下何曾失信于仙師過？”
“你說若我?guī)湍阋赝米?，你去替我打掃衛(wèi)生三個月，還給我十年還是二十年靈力，可有此事？”
“有倒是有，只是……”
“竟有此事？”
冰凝和元風(fēng)異口同聲，內(nèi)容倒是不甚一致。
月老揪揪胡子：“這都多少天了？怎的還不去情緣殿報到？”
冰凝望望天道：“兔子是我自己要回來的！”
聞言，月老胡子竟又抖了抖：“是嗎？”
冰凝看著他，重重點頭。
“哎喲喂，你這小丫頭喲！現(xiàn)在的年輕人喲，翻臉比翻書還快喲！怎的就是你自己要回來的？沒有老夫提前跟嫦娥仙子打招呼，她會這么容易把兔子還給你？你知道她家玉哥兒有多愛多愛那兔兒嗎？！要不是老夫，哼，嘖嘖，現(xiàn)在的年輕人喲，老夫悵然，悵然得緊吶！”
月老一副老淚縱橫痛心疾首狀，當(dāng)然，冰凝仔細瞅著也沒看到半顆眼淚。
呃，聽他這么一說，冰凝竟有點信了。
月老二話不說，將冰凝胳膊攜了塞在腋下：“走走走，做神仙要說話算話，我家打掃的童兒正好病了，你去補缺，補缺！”
元風(fēng)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溫良的笑容疆在臉上：“月下仙人，要不再緩兩天，等帝君回來再……”
“等他回來？他那來無影去無蹤的，老夫等他等到何年哪月呢？”
月老傷情地將冰凝一望，繼續(xù)哽咽：“冰丫頭，你莫不是也被我的風(fēng)兒迷住了?可不能喲，他那未婚妻，那叫一個兇殘吶，你跟她搶男人，還不得被她磨成粉碾成渣渣呀？隨我去情緣殿，老夫可是管姻緣的，老夫給你挑一個如意郎君，實在不夠，兩三個也行啊！”
“啊？”
冰凝開始犯糊涂，怎的就扯到自己的姻緣了？他不是管不了上神的姻緣嗎？也是了，在他眼里，自己這輩子怕是也不可能變成個上神。
“那個，仙師，要不我明日再去情緣殿報到，可好？”
“真的？”
見冰凝點頭，月老臉上那褶子總算攤開些。
“那行，老夫今日就也在這兒尋個廂房住下，嗯，就住武陽老弟那間吧，明日我們再一起去情緣殿，嘿嘿！”
天雷，剛滾了幾道過去，現(xiàn)下又齊齊滾了回來。
豈料，正在一番拉扯糾結(jié)中，夜羽突然闖了進來，沒有小仙侍的通報引領(lǐng)，他仍舊慣常的一臉陰郁，俯身在元風(fēng)耳邊說了什么，冰凝完全沒聽見半個字。
但是她確信夜羽一定說了個不大好的消息，因為，他一說完，元風(fēng)眉頭就起了不易察覺的波瀾。
“凝兒，你今日便就隨仙人去情緣殿吧，自己多加小心?！?p> 元風(fēng)匆匆說完這句，輕拍了拍冰凝的頭，便隨夜羽快步離開了開陽宮。
最近的一切都是如此匪夷所思，難以想象。
月老稍稍一怔，轉(zhuǎn)眼喜笑顏開：“甚好、甚好，老夫甚感慰足、慰足！”
白澤兔見冰凝要跟月老走了，機靈地跳進她的袖子。
月老便歡天喜地地攜著冰凝和白澤兔去了情緣殿。
熟悉的地方，到處都是熟悉的氣息。
說來也奇怪，那兩萬年冰凝都是被固定在觀塵鏡對面的，并不曾見過情緣殿的其他地方，怎的也覺得如此似曾相識呢。
“好啦，冰丫頭，今天先休息，明天再開始打掃。老夫也困了，你和你的寵獸自己玩吧，老夫要去睡會兒，那是你的房間?！?p> 月老指了指一間廂房，捏了捏冰凝的臉，打著哈欠去了自己的寢殿。
這情緣殿不像其他宮殿，上次來時冰凝便就發(fā)現(xiàn)了，竟是一個仙侍仙婢也沒有，甚是空曠。
然則，雖然沒什么人，但卻洋溢著滿滿的喜氣，想是因為周遭布置都是粉嫩粉嫩的顏色吧。
“冰凝，廣寒宮就在這附近，我可以去玩會兒嗎？”
白澤兔跳上冰凝的肩頭，趴在她耳邊，兩只兔爪子捧著她的側(cè)臉，撒嬌賣萌道。
冰凝斜眼望著她：“可是要去找那兔屬登徒子玩?。俊?p> “玉哥兒不是登徒子！”白澤兔扯著嗓子對著冰凝的耳朵尖聲叫道，簡直要震破耳膜！
“趕緊去吧，別回來了?！?p> 冰凝拎起她的長耳朵，往門口一丟。
“嘻嘻，晚上我便回來，再見！”
不等冰凝答話，她已不知蹦哪兒去了。
這兔兒竟還說自己重色輕兔，她白澤兔才是重色輕主之流派！
現(xiàn)下冰凝獨自一個人，鬼使神差地來到一個橡木門前，這便就是前段時間出來找白澤兔時繞到的地方。也就是在這里，她的地圖被吹飛，后又被月下仙人接住。怎的這么大的情緣殿，她竟又繞至此處了呢？
好奇心驅(qū)使下，她推開了虛掩的橡木門。
屋里很昏暗，但是透過尚未關(guān)緊的門縫，一絲光亮穿透進來，也能照清前路。不過這屋子看上去，實在太大了，幾乎看不清遠處是什么。
還是太暗了，冰凝折返回去，心想干脆把橡木門開著吧。
可是，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她的手剛觸碰到橡木門把手，那門竟如外面有人在拉一般，砰的一聲關(guān)上，嚴(yán)絲合縫，再也拉不開！
冰凝嚇得扭轉(zhuǎn)過頭，打量著此時沒有一絲光亮的屋內(nèi)，額心開始沁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有人嗎？月老仙師！有人嗎？喂！”
她拼命叫喊，不知是不是房間古怪的原因，這喊聲她自己聽起來都那么微弱。果然，四下寂靜一片，無人回應(yīng)。
冰凝自認為不是個膽小的人，可這里的氣氛實在詭異可怖，她害怕到了極點，連那次被紅蓮逼到血河時，都不如現(xiàn)在這般害怕！
冷靜、理智！
她舉起還在微微發(fā)抖的一只手，輕聲念咒，變出一支火燭。雖然光線微弱，但是好歹能照清楚路面。
靈力到用時方恨少，冰凝無比懊悔到了開陽宮后沒有卯足了勁兒修習(xí)，不然此時她便能變個更大更亮的宮燈出來了。
這扇橡木門拉不開，也許在另一邊有后門可以出去。
她提著火燭，緩緩向?qū)γ娣较蜃咧?，到處碰壁，七繞八繞，一路小心翼翼，如臨大敵，呼吸聲稍微大一些都能把自己嚇個半死！
前方有光！
光亮越來越近，越來越亮，冰凝突然感到那溫暖的光如上次在血河見到的凌霜影一般，簡直就是天降救星！
她如離弦之箭，向光亮處沖了過去！
那光明如在黑暗中陡然綻放的妖花，讓躍入光明的冰凝眼前一亮，同時也大吃一驚！
觀塵鏡！
她在這屋子的觀塵鏡對面與它兩兩相望兩萬年，縱使這鏡子現(xiàn)在變得如此詭異，她也斷然不會認錯。
在觀塵鏡面前站定，冰凝朝著鏡面望去。
沒有當(dāng)年的畫面和聲音，沒有紅塵凡世，沒有太陽月亮，沒有花草山石，沒有飛禽走獸，什么都沒有，只是如水的鏡面，連她的倒影也沒有！
一切都太詭異，冰凝忍不住伸手，學(xué)著當(dāng)年元風(fēng)對著刑妖鼎透明玻璃所做的動作，念動真言，隔空旋轉(zhuǎn)手掌。
畫面逐漸出現(xiàn)，鏡里車水馬龍好不熱鬧，漸漸的聲音也有了，熟悉的，人們的噓寒問暖，討價還價。
真是有意思，在這鏡中喧囂熱鬧的氣氛下，冰凝緊張的心神逐漸平復(fù)，竟不知哪里生出的好奇想法，又把之前的隔空旋轉(zhuǎn)手掌動作做了一遍。
畫面消失，僅僅消失了一瞬間，便出現(xiàn)了完全不同的新的畫面！
一塊巨石，散發(fā)著奇異幽光，巨石上以古篆龍飛鳳舞刻著兩個大字：
天牢！
兩道頎長的影子忽地落了下來，一紅、一白。
二人靜默無言，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不快不慢地越過那巨石，向巨石背面的正前方行去。
鏡內(nèi)畫面隨著此二人的行進路線，清晰，妥帖地，移動著。
縱使只有背影，冰凝還是一眼便認出了鏡中的炙弦與元風(fēng)。
鏡中很安靜，陰風(fēng)吹過，周遭草木發(fā)出慘淡的沙沙之音。
恐懼之意又起，那恐懼如一條蛇鉆入她的五臟六腑，啃食著她的身體，冰凝感到自己渾身都在越變越冷，幾近疆住。
這明明是觀塵鏡，怎的會有這種不是凡間的畫面出現(xiàn)？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炙弦和元風(fēng)，去天牢干什么？
該死，明明恐懼到極點，明明該閉上眼睛不要再看！
可是，她無法控制自己，盯著鏡中紅白二人的背影，恨不得自己也鉆進去，去到那里看個究竟！
強烈的愿望，強烈的力量！
冰凝逐漸感到觀塵鏡對她產(chǎn)生一股吸引力，她越是集中精神想著進去，那吸引力就越強烈！
鬼使神差，她卯足精神，調(diào)動全部靈力感知力精神力，穿越了鏡面！
落到他們身后，冰凝喊著他們的名字，拍著他們的肩膀，毫無回應(yīng)。
而且，她自己也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也根本觸碰不到炙弦和元風(fēng)的身體。
冰凝明白了，她只是一絲游魂穿越了鏡面，現(xiàn)下她也看不見自己的身體，他們也絲毫感覺不到自己，她只得默默地走在他們身側(cè)。
他們站在青磚砌成的森嚴(yán)獄口，炙弦頓住，表情肅穆悲戚，冰凝從未見過這樣的他。旁邊元風(fēng)面色凝冷，星眸暗淡，伸手輕輕拍了拍炙弦的肩。
隨后，炙弦深深吸了一口氣，與元風(fēng)一道踏入監(jiān)門。
監(jiān)門內(nèi)，囹圄照壁映入眼簾，轉(zhuǎn)過照壁，便是接連拐四個轉(zhuǎn)角、五道門，一人寬的甬道，每一處轉(zhuǎn)角都有一名滿面兇煞的天兵把守。
每每元風(fēng)和炙弦路過把守天兵，他們便是一個彎腰：“太子”，隨后，便會斜眼瞥一瞥旁邊的炙弦。
盡管這些天兵看上去如牛頭馬面般不好對付，但因是有風(fēng)神太子在，他二人竟也一路通行無阻所向披靡抵達里面。
豈料在最后一道關(guān)口，看管之人一上來便道：“里面所押的是天庭重犯，非普通妖邪，沒有天帝手諭，一律不得放行探監(jiān)。殿下、神君，還是請回吧?！?p> 炙弦一聲嗤笑道：“少跟本君廢話！若真如你所說，本君是如何一路暢通至此的？”
身旁元風(fēng)旋即伸手搭在那人肩上：“朱雀君，父帝只有本太子一個兒子，有些事，我想不用說得太明白?！?p> 元風(fēng)眼神銳利，竟透著一絲刺骨之寒，周遭登時涼風(fēng)漸起。
朱雀君躊躇半晌，微微側(cè)目看了看搭在他左肩上的，元風(fēng)那白皙纖長，此時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抿了抿唇，退讓開來。
隨后，他二人閃入一道半人高的暗門，冰凝也跟著進去了。
里面一片陰森森的鑄鐵柵欄牢獄，竟讓她覺得豁然開朗。
牢中四面石墻逼仄，十分昏暗，不遠處一盆火焰幽幽燃燒。
一女子周身緋紅背靠石墻坐著，閉目垂眼，怡然入夢，非但沒有一絲鋃鐺入獄的落魄，反倒透著幾分魅惑與脫世的安逸。
但見炙弦呆呆立于牢門前，雙眸泛著水汽，上下唇瓣微微開合打著顫，強壓將將要從喉頭破門而出的抽泣哽咽，顫抖道：
“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