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風因受晉詭諸的寵,很快就有了孕,搖風怕晉詭諸將心思移到別的姬妾身上,便整日撒嬌弄癡,變著花樣取悅晉詭諸,只要晉詭諸一日不來,搖風便派人候在晉詭諸上朝的路上,尋著各種理由要將晉詭諸請來章含宮。
晉詭諸禁不住搖風糾纏,答應只要她生下一子,就給她一個位份。有了這顆定心丸,搖風到也安份不少,每日小心養(yǎng)著胎,等著孩子出世的一天。
這日正逢晉候要上朝,搖風早早地起床梳妝打扮齊整了,然后打發(fā)內(nèi)侍去外朝打聽晉候的動向。內(nèi)侍去了不多時,回來說晉候下朝后去上書房會見別國使臣了,今日怕是不會過來了。
搖風頗為失望,因昨日白狄進獻了一只白色的狐貍,搖風便纏著晉候同去珍禽苑觀看,晉候本答應她今日下了朝以后一同過去,如此看來只得作罷了。
搖風看天氣晴好,在宮里悶著無聊,便帶了個婢女往宮苑里散步。走到萬浪湖邊,見宮人們正在打蘆葦葉子,搖風站著看了會,覺得無甚意思,忖道晉候不來,我自個兒就不能去了嗎。
搖風便攜了婢女一同往珍禽苑來。這珍禽苑平時很少有人來,偶爾有主子來游玩,也都要事先打發(fā)人來招呼一聲,以便這里備下應奉之物。因此搖風現(xiàn)在過來,只見園內(nèi)空蕩蕩的,守園的宮仆們也都不見蹤影,不知跑到哪里躲懶去了。
搖風在柵欄外轉了一圈,見大門緊閉,不禁罵道:“這些懶骨頭大白天的就不見人影,不知躲到哪里喝酒去了,等我回去稟告主公,看怎么揭他們的皮?!?p> 搖風忿忿地正欲離開,瞥見不遠處的草屋跟前坐著個人,正在逗弄一只貓兒,仔細看原來是驪姞跟前的止水。
搖風心里納悶,止水向來跟著驪姞寸步不離,這會兒在這里做什么。
只見止水在門口坐了片刻,然后起身到井邊打了桶水,就到隔壁一間屋里去了。
搖風好奇,走過去想一看究竟,搖風讓婢女站在原地,自己走近草屋,忽聽一間大門緊閉的草屋中傳出異樣的聲音,再細細聽去,那聲音喘息不定,低低呻吟,曖昧言難,讓人聽得臉紅心跳。
搖風撫著怦怦直跳的心口,走到窗邊,從木窗的罅隙里朝里窺望,這一看只把她嚇得魂魄出竅。原來屋里的兩個人正是驪姞,和她手下的內(nèi)豎息,兩人光著身子摟抱著,糾纏在一起,將床板兒搖得嘎吱嘎吱地響。
搖風急忙轉身,帶著婢女匆匆走出珍禽苑,正準備回章含宮時,在宮苑邊上遇到芮姬。搖風只得上前行禮,芮姬道:“風妹妹這是從哪里來?”
“妾身見今日天氣大好,出來隨意走動走動,此刻覺得乏了,正想回宮去。”
搖風見芮姬身后的一婢女道:“夫人,這里景致甚好,何不請風娘娘一起坐著,解解乏,看看景呢?”
芮姬道:“正是,搖風妹妹若不棄,就坐下來一起說話罷?!?p> 芮姬身后的人正是曾姬,搖風卻并不認識,但見芮姬對她的話頗為聽從,心里不免有些詫異。
曾姬尋著兩塊平整的山石,鋪上坐褥,讓兩人坐下。搖風見萬浪湖邊的蘆荻已盡數(shù)打了下來,堆疊成垛,放在岸邊曝曬,以作燒火之用,宮仆們又把一叢叢的蘆花折下,扎成束結,以填入衣料作過冬的衣裳。秋風一吹,那蘆花蕩蕩悠悠地四散開來,似春天的柳絮一般。
芮姬道:“聽說風妹妹有了身孕,能為晉國宗室添枝加葉,不失為女德之首要,若能生下一位公子,妹妹今后榮寵更盛,真是可喜可賀啊?!?p> “夫人過獎了,妾身有幸得主公恩寵,若能生下一子半女,不過想著后半生能有個寄托,借以打發(fā)宮中漫漫長夜罷了,哪里敢奢望什么榮寵?”
芮姬想起自己嫁到白狄去的女兒,心中感傷,一時無語,曾姬看在眼里,拿話岔開道:“夫人,你看風娘娘穿的這件衣裳怎么這么眼熟,好象當年鸞回娘娘也穿過?!?p> 芮姬道:“你這么一說我到想起來了,這種華美的布料只有齊國才有,當年齊候總共才送了兩匹到晉國來,主公把一匹給了驪夫人,另一匹給了鸞回,當初鸞回穿著用它做成的衣裳,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卻不知這件衣裳怎么到了風妹妹身上?”
搖風聽說過鸞回,知道她是個曇花一現(xiàn)般失寵而亡的姬妾,卻沒想到這身衣裳原是她穿過的,心里頓時疙疙瘩瘩的,只得道:“驪夫人說這幾日手頭沒有新的布料,拿了幾件舊的讓妾身先穿著,說過幾日再讓人做新的來?!?p> 芮姬笑道:“我聽說風妹妹和驪夫人相處甚篤,驪夫人能如此關切妹妹,我也就放心了?!?p> 搖風冷哼道:“什么相處甚篤,她不過是捏慣了軟柿子,碰上我這個刺兒頭,不知如何下手罷了?!?p> 芮姬笑道:“本夫人在宮中多年,姐姐妹妹的見過無數(shù),這宮里的女人比園中的花兒還多,象風妹妹這樣爽直的卻是難得,風妹妹今后若有什么為難之處,盡管向本夫人開口,我一定全力相助?!?p> 搖風謝了恩,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辭回章含宮去了。
見搖風走遠,曾姬向芮姬道:“婢子剛才見她從西面急匆匆過來時,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和夫人說了些話,才恢復常態(tài),她又不肯說自己是從哪里來,婢子看里頭似乎有些蹊蹺?!?p> “再往西就是珍禽苑了,那里能有什么事。你派個人去附近查探一番,看有什么異常沒有?!?p> 曾姬遂打發(fā)個內(nèi)侍去珍禽苑查看,不多時內(nèi)侍回來道:“回稟夫人,小臣剛才到了珍禽苑,見里頭的宮人都被打發(fā)了出去,只有姞娘娘跟前的婢女止水在,止水問小臣干什么來著,小臣依著曾娘娘的吩咐,只說自己是風娘娘跟前的,前來替風娘娘尋一塊帕子,止水說珍禽苑沒有什么帕子,便讓小臣回來了?!?p> “你辦得不錯,回頭到我跟前來領賞?!?p> 打發(fā)內(nèi)侍下去后,曾姬向芮姬道:“夫人,你不見驪姞與跟前的那個內(nèi)豎息關系十分親密,驪姞三天兩頭地帶著他和止水到珍禽苑去,每次去都把里頭的宮人打發(fā)走,而且一呆就是大半日,此事豈非蹊蹺?”
“你的意思是?”
“會不會驪姞和內(nèi)豎息有奸情?”
芮姬瞪大了眼睛,“這……這豈非太過荒唐?”
“要查清楚此事其實也不難。夫人只需將章含宮的宮人名冊查一下,那內(nèi)豎息究竟是什么時候進宮的,今年有多大了,依著晉候上次定的新規(guī),年滿十五就要做宮刑,否則就要驅逐出宮,有沒有奸情豈不是一目了然?”
芮姬覺得有理,兩人回宮后,芮姬讓人拿來章含宮的宮人薄冊,仔細翻找內(nèi)豎息的條目,芮姬見薄冊上清楚地寫著內(nèi)豎息受宮刑的日子,下面還有負責執(zhí)行宮刑的寺人的名字,并無訛誤。
芮姬大為不解,曾姬道:“姐妹倆做事十分縝密,輕易找不出破綻來,咱們再看看別的宮的薄冊,看可有線索?!?p> 芮姬命將后宮的宮人的名冊全部拿來,一共數(shù)十捆竹簡,兩人分別查看,看了整整半日,曾姬突然喚道:“這就是了,夫人快來看?!?p> 芮姬見這是一卷珍禽苑宮人的名冊,末尾有一條,墨漬新鮮,顯然是剛添上去不久,寫著:內(nèi)豎息,原受職于章含宮,于甲子日在內(nèi)廷受宮刑,后譴至珍禽苑任雜役寺人。
曾姬道:“一個宮內(nèi)出現(xiàn)了兩個內(nèi)豎息,珍禽苑的這個必是個假的,頂替真正的內(nèi)豎息受了宮刑,真正的內(nèi)豎息其實一直留在章含宮,若婢子猜得不錯,能做出此事的只有驪嬙無疑?!?p> 芮姬愕然道:“驪姬姐妹倆當真是膽大包天,竟做出此等淫亂宮闈之事?!?p> “咱們要不要現(xiàn)在就去稟報晉候。”
“不可,你忘記當年的耿姬和衛(wèi)姬了,如果一擊不中,反而惹禍上身,如今的姐妹倆正是如日中天之時,已經(jīng)輕易撼動不得,咱們還是再等候時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