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過:初六,飛鳥以兇,不宜上!
短短不足五丈長的小街巷里,頓時殺氣彌漫,如滔天巨浪般朝凌楚瑜等人壓了過來。
“哼哼,我以為被人搶先一步了呢,原來是同伙,差點就被這群毛頭小子給騙了!”
一個操著西北口音的漢子,身穿一件單衣,外套羊襖背心,長褲灰棉靴,上身竟不覺寒冷。
他背插一根八尺長棍,站在屋檐上往下俯視,目露兇光。
他身邊蹲著一人,也是羊毛背心在外,背插兩把刀,笑咪咪地用雙手握緊托著下巴,道:“我就是說這幾個人非常奇怪,原來是想瞞天過海,魚目混珠。想在我們西北雙鷹眼皮子下?lián)屓耍坪踹€嫩了一些。”
言下之意,若是其他人搶了這生意,他們也會毫不留情地?fù)屵^來,殺人也在所不惜。
凌楚瑜眉頭緊蹙,這二人號稱“西北雙鷹”,是有名的賞金獵人,這五千兩黃金的賞金懸紅把他們吸引而來,也足夠分量。
巷子?xùn)|頭,是一群身穿青衣的的人,他們手拿短棍,來者不善地堵住路口。
為首那人也是青衣翩翩,劍眉飛星,凌楚瑜認(rèn)得他,正是青幫少幫主吳文章。
巷子西頭,一少年手拿一根混天棍佇立于前,身后的扈從手里的家伙也是五花八門,銀亮晃眼,不懷好意地看著凌楚瑜。
“方云嵐,你怎么也來趟這渾水!”凌楚瑜大叫他的名字,方云嵐將手中混天棍往地上一點,發(fā)出沉悶之聲,道:“凌楚瑜,你罪大惡極,我們來威鏢局不齒你的行徑,特意響應(yīng)盟主號令,前來拿你。”
他與凌家鏢局是生意上的對頭,世人只知凌家鏢局,從不知來威鏢局,他暗暗發(fā)誓,一定讓來威鏢局成為天下第一。
這次東方魄的“五湖四海追殺令”,讓他覺得是個絕佳揚名機會,待與其父方中豪商議后,帶領(lǐng)鏢局高手捉拿凌楚瑜。
“各位好漢,此賊罪大惡極,誰能擒他交予盟主,這五千兩黃金立即兌現(xiàn)?!?p> 那手拿令旗的人怒喝一聲,從中挑火。
“五千兩黃金!”凌楚瑜陰側(cè)側(cè)道:“你們齊心拿我,每家都能分到一千多兩黃金,這買賣劃算得很??!”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都不著急先出手。
正如凌楚瑜所說,他們?nèi)粢黄鹕?,最后才分得一千兩,與總數(shù)差了太多,有些不甘心。
尤其是眼下武功最高的賞金獵人西北雙鷹,他們對這五千兩黃金是志在必得,不容他人分享。
他們心里都自己打著算盤,等著其他人先出手,再坐收漁翁之利。畢竟凌家鏢局這七名鏢師,也不是泛泛之輩。
這群師弟是由衷佩服這個大師兄,就簡簡單單一句話,就將這伙人說得離心。
凌楚瑜朝著那手執(zhí)令旗的人道:“敢問閣下是東方家何人?”
“他是傳令使!”楊翔龍在一旁小聲嘀咕道:“東方魄在每個州府派遣一名傳令使,為了是團(tuán)結(jié)州府力量來抓你,武功不算高?!?p> “哼!”那傳令使抬著頭,趾高氣揚道:“我乃盟主座下十三傳令使王封。惡賊,我勸你束手就擒,你看看四周,逃得出去嗎?”
“王令使,朱前輩之死,非我所為,還望令使明察秋毫!”
“混賬!”王封怒喝一聲道:“難道你是說盟主錯怪你了?”
“在下意思是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誤會?”
“誤會?盟主的五湖四海追殺令不輕易頒出,定是對付罪大惡極、鐵證如山之人,你在這里喊冤枉,是說盟主的不是和對錯了?”
凌楚瑜此時恨不得將此人的頭摁在茅廁中,那他腦子通通氣,但還是不能露出任何不滿的神情,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大可隨令使前去東方家,在盟主面前自證清白?!?p> “大師兄,不可!”楊翔龍心急如焚,小聲道:“千萬別去。這次鐵證如山,連歐陽家都找不出機會,不然師父也不會讓我們悄悄前來帶你回去。”
“什么狗屁鐵證如山。”
凌楚瑜不相信這世間的冤案是做得滴水不漏的,沒有一絲破綻,朝著王封道:“王令使,我跟你走,這大功就送你了。只要你在盟主面前替我說上幾句話,我就感激不盡。”
“你竟然想讓我替你求情,別做夢了!”他言語間拒絕果斷,實則心里波瀾起伏,若真是這樣,不僅能將五千兩黃金收入囊中,也能在十三傳令使中勝出,成為總旗令使。
想到這里,他強壓心頭的悸動,強忍臉上喜色,但始終臉色不變。
可這樣一來,西北雙鷹、青幫和來威鏢局這些人可什么好處都撈不到了。
他們花費人力物力尋了快兩月,這煮熟的鴨子飛了,可不是空歡喜一場。
他們?nèi)覍σ曇谎?,心里急切,都想著對方先出手,自己再趁亂而上,這樣后面這傳令使也怪不到自己頭上。
王封從屋頂輕輕躍下,緩緩走來,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帶你回應(yīng)天,至于盟主做何決定,我可沒法改變?!?p> “王令使放心,我自會證明,不會為難令使大人?!?p> 王封終于露出一絲微笑,沒想到對方如此配合,讓自己輕而易舉地立功,右手并二指,欲朝凌楚瑜穴道點去,將他擒住。
豈知就在這一瞬間,西北雙鷹之一的單英暴喝一聲,“王令使小心,此子有詐?!?p> 他揮舞著背上的長棍,高高躍起,往下猛劈而去。
凌楚瑜和王封猛地各后退一丈,后者有些惱怒,他差點就制止住凌楚瑜的穴道,怒道:“你干什么,壞我大事?”
單英伸手將王封擋在身后,冠冕堂皇道:“王令使,此子狡猾,剛才他故意示弱,設(shè)下陷阱,就是為了要挾令使為人質(zhì),逃之夭夭。”
王封是敢怒不敢言,這一雙雙眼睛都瞧得仔細(xì),單英這明擺是搶功,若凌楚瑜就這樣兵不血刃地被帶走了,這五千兩黃金那算是白送給人。
他乃賞金獵人,豈能讓口中肉眼睜睜送給他人之理?
“臭小子,你竟敢出手偷襲令使,藐視東方盟主威嚴(yán),我豈能容你。”說罷手中長棍呼呼而來,也不理身后傳令使那青紅交替的臉。
凌楚瑜往后退了幾步,他盤算著讓這群人為了東方家的賞金而各懷鬼胎,最好大打出手,引起混亂,自己才有機會逃走。
“劍來!”他大喝一聲,六名師弟中就只有唐禮有佩劍,他一聽大師兄喊,急忙將劍擲了過去。
凌楚瑜長劍在手,心想:“駱師伯傳我劍里藏花,我還沒對敵使過,今天就拿你一試。”
當(dāng)即長劍簌簌而出,一劍便刺出三朵劍花,朝對手右肩、小腹和左膝而去。
那單英怪叫一聲,他從未見過如此出手詭異的劍法,長棍急忙揮舞棍花,將凌楚瑜三招劍招盡數(shù)擋下。
這劍花遇上棍花,可是吃了兵器長短上的虧。
單英為了賞金,交過手的盜賊數(shù)不勝數(shù),經(jīng)驗老道的他應(yīng)對各種兵器都有自己的一套,雖然他武功不是出自名門,可自從二十歲起,十五年的獵人生涯讓他有資格成為一流高手之列。
他舞動長棍,劈、掃、蓋、壓,均是勇猛路子,棍影密集,每一棍都含千鈞之力,而善使剛猛棍法的方云嵐瞧了也佩服不已。
凌楚瑜是使槍好手,也知道對手厲害。
雖都是長兵器,但招式卻有不同,棍乃“百兵之長”,這“棍掃一大片,槍扎一條線”就道出二者區(qū)別。
若以劍花劈頭蓋臉刺來,遇上長棍,就好比路邊的一田野花,被一掃即光。
單英攻勢連連,長棍是呼呼做響,心想對手也不過如此,盡管凌楚瑜劍法多變繁密,都刺不進(jìn)自己長棍覆蓋范圍,拿下他是遲早的事。
他做了這么多年的賞金獵人,這次報酬尤為豐厚,本以為對手是個難纏的人物,卻沒想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這就是白送的黃金,為何不要?
這東方魄貴為武林盟主,果然是財大氣粗。
他想入非非,手臂直送,一棍點向凌楚瑜肩頭。
這棍長加臂長,足有一丈有余,欲阻止對手近身。
凌楚瑜也知長兵器厲害,側(cè)身躲過后,長劍沿著棍身而走,削向單英的手指。
若他不松開,這手必定被削斷,豈料他左腳邁開一步,長棍隨著身體左撥,將凌楚瑜長劍帶走,棍頭順勢點向凌楚瑜咽喉。
這一棍極其巧妙,頗有槍的攔、拿、扎三板斧的味道,凌楚瑜也不含糊,手腕從下往上輕轉(zhuǎn),長劍斜擋,將棍頭格開,然后一個箭步,劍直對手胸膛。
單英猛地弓背,如蝦般,長棍回旋,雙腿猛地盤膝向后而坐,棍頭朝天,一招“大圣挑桃”,指向凌楚瑜胸口。
若凌楚瑜此時上前,胸口必定會撞上棍頭,一個轉(zhuǎn)身,往右飄去,長劍反手回刺,攻向?qū)κ謧?cè)方。
二人就這樣在方寸間爭高下,招招均是兇險萬分,稍有不慎,就是落敗身死。
起初單英還自信滿滿,但斗了二十來招后,依舊奈何不了對手,這讓他收起小覷之心。
凌楚瑜自從功力恢復(fù)后,每劍都呼呼生風(fēng),比起之前更是刁鉆狠辣,只有身在其中的單英才知危險厲害。
方云嵐在旁看了心急,心想若是給這西北雙鷹搶了去了,那還得了。
他知道凌楚瑜內(nèi)力不濟(jì),手中緊緊握住混天棍,暗暗觀察,若出現(xiàn)一絲機會,他就鉚足了勁一棒打去,即便是出力打死了凌楚瑜,這也不影響,因為東方魄的追殺令上寫著:
“不論生死,賞銀黃金五千兩?!?p> 果然,單英運足力氣,一棒掃來,凌楚瑜躲之不及,只得橫劍擋之。
這一棍勢大力沉,凌楚瑜整條手臂如撐千斤重物,幾乎握不住長劍,身體被余勢震退數(shù)丈之遠(yuǎn)。
方云嵐瞧準(zhǔn)時機,大喝一聲,全力揮棍劈來。
“卑鄙!”眾師弟驚呼一聲,但救之不急。
其余人也面露鄙夷之色,暗罵方云嵐坐收漁人之利,也暗自可惜,為何自己不會把握機會。
單英更是怒火攻心,自己這里忙活半天,竟是給他人做嫁衣,旋即長棍跟隨而去。
若方云嵐敢打死凌楚瑜,自己就一棍將方云嵐打死,這個擒殺凌楚瑜的頭功仍在自己頭上。
凌楚瑜面對兩大棍子高手,若躲開方云嵐,則必死在單英棍下。
若只顧前面,后面方云嵐的那一棍就可將自己腦漿都打出來。
生死存亡之際,讓他爆發(fā)出驚人的求生欲望,大罵一聲“去你媽的”,長劍銀光圈圈,一招“芙蕖盈盈”,劍圈將單英的長棍收入其中。
單英忽然覺得自己似乎被一股力量卷了進(jìn)去,不受控制。
忽然長劍挑開,單英的棍頭被挑飛出去。
而此時方云嵐面露喜色,凌楚瑜只顧對付單英,背后大露,手中混天棍朝他肩頭打去。
他自信著一棍能廢掉凌楚瑜的左臂。
正當(dāng)他得意之時,凌楚瑜猛地回身,速度之快令人窒息,而更快的是他手里的長劍,從凌楚瑜右脅下刺出,待身體轉(zhuǎn)正,就是一招“桃花灼灼”。
方云嵐做夢都沒想到凌楚瑜這招如此之詭異,眼睜睜地看著對手長劍刺向自己左肩。
“噔”地一聲,長劍似乎刺到堅硬物體,不僅沒有刺穿對手左肩,而且長劍竟然微微彎曲起來。
“鐵布衫?”凌楚瑜疑惑不已,但很快就否定了,以方云嵐的武功,不可能練成這種外家護(hù)體神功,定是穿了金絲軟甲這種防護(hù)衣服。
方云嵐躲過一劫,心里暗暗僥幸。
若不是他父親怕他行走江湖發(fā)生意外,花重金命人打造一副金絲軟甲防身,這才避免被刺穿肩膀。
“哼,懦夫!”凌楚瑜冷哼一聲,右腕一抬,用劍首往同樣方向砸去。
方云嵐剛松一口氣,卻沒想到對手第二招就如此之快,即使有軟甲護(hù)身,也架不住這鈍器砸捅,左肩刺痛傳遍全身,大叫一聲,被凌楚瑜一腳踹飛。
“上!”
眼看場面如此混亂,青幫吳文章率人沖了過來,來威鏢局見自己少鏢頭受了傷,也沖了過去。
“西北雙鷹”之一的單雄見兄弟吃了虧,兩方人馬又伺機而動,拔出背上雙刀,跳了下去。
一時間,三撥人馬都朝著凌楚瑜沖了過來,他卻不慌不忙,面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