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鳳凰徑直朝虎皮大椅走去,六人起身微微一躬,以表尊重。
她朝六個心懷各異的叔伯瞥去,一言不發(fā),帶走到那代表地位的主座前,轉(zhuǎn)身正坐,登時威嚴(yán)盡顯。
凌楚瑜不禁暗嘆,聞人清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孱弱的女子了,如今她可獨當(dāng)一面。
“幾位叔伯請坐!”她微抬手,幾人坐定后,她才緩緩道:“不知諸位叔伯喚清兒來,所為何事?”
她開口不提凌楚瑜,就是為了避免沒必要的麻煩。
那六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像在找一人起頭。
片刻后,右邊為首的一男子微微拱手,緩緩道:“總把頭,如今三大世家欲圍剿我蒼巖山,來勢洶洶,之前咱們討論過幾次,尚未商議出對敵之策,故而今日請總把頭而來,便是想要決出破敵之策?!?p> 他儀表堂堂,細(xì)眉鳳眼,下顎留須,頗有風(fēng)度,卻沒有一絲匪首之相,倒像是個名門正派之人。
這人年約五旬,雙目精爍,身居青龍?zhí)锰弥?,號稱“降龍有悔”的何尋云。
火鳳凰心頭一緊,之前她與眾人商議,無非是走是留,爭論不休,問道:“那不知何長老有何良策?”
何尋云道:“這蒼巖寨乃歷代寨主打下基業(yè),極為不易,豈能輕易舍去。然這三大世家如豺狼虎豹,兄弟們難免人心惶惶,陷入兩難,老夫也是難以抉擇,還想聽聽總把頭之意。”
火鳳凰稍作思索,道:“現(xiàn)如今三大世家的人已經(jīng)扼住我們退山咽喉,我們要撤,便只能從大路途徑大鎮(zhèn),極容易暴露,惟有據(jù)山死守,寨中糧食已經(jīng)粗略計算,能抵大半年之久······”
說到這里,她已經(jīng)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
“若半年之后呢?”坐下左邊為首的一長老開口道:“若他們封山,半年之后我們豈不是活活餓死。況且這寨中糧草只是以我們太行山人數(shù)為準(zhǔn),如今附近十余座寨中兄弟前來助拳,難道他們不吃飯?”
說話的是一清瘦老者,臉如蠟黃,雙眼如鉤,極為瘆人。
他乃玉虺堂堂主,姓丁名澎,年輕時以一手纏絲蛇拳威震嶺南,后北上入了太行,他冷聲道:“若算上如今所以兄弟,怕只夠維持三五個月。”
他口中所說正是火鳳凰所憂心之事,也是眼下最大困難。
據(jù)山死守,憑借有利地形節(jié)節(jié)抗擊,他們自信那些名門正派決計討不了好,可是他們?nèi)魢?,山上無糧草輸送,豈不是困死?
想到這里,火鳳凰不禁暗生怒火,起初三大世家派人據(jù)守山間要道,她未嘗察覺異樣,如今看來,對方這一手已經(jīng)搶占先機(jī),斷了退路,讓自己極為被動。
“依我看,咱們應(yīng)該主動出擊,先破開其中一道口子,然后再潛入深山中?!?p> 說話的是一國字虬髯男子,他雙目如銅鈴,透著兇悍,聲如雷吼,道:“我就不信,憑咱們力量,連一出口子都破不了?若你們不行,就由我?guī)е谆⑻眯值茏鱿蠕h,不破敵不罷休?!?p> 火鳳凰急忙勸道:“司徒叔叔,且莫沖動。”
她深知這司徒行脾氣如雷,做事雷厲風(fēng)行,之前父親在世也勸不住,更何況如今,他豈會在意區(qū)區(qū)女子之言,道:“這樣咱們就中了他們奸計了?!?p> 司徒行奇道:“為何?中什么計?!?p> 火鳳凰道:“如今三大世家派人扼住八陘之地,猶如掐住我們咽喉,這里山脈環(huán)繞,無路可走,若我們往一處突圍,他們便可封住進(jìn)山之路,將我們趕到絕地,若沒有此地的山險,我們只有被圍殲的份?!?p> 幾位長老微微錯愕,卻沒想到火鳳凰能有如此見地,殊不知這是方才凌楚瑜給她的建議,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她朝凌楚瑜微微頷首,以表感謝。
司徒行身旁的男子說道:“既然守也是死,不如豁了出去,咱們可集結(jié)所有兄弟,往陽泉突圍而去。”
這人說話聲不亞于司徒行,脾氣性子也亦如他這般火爆,正是豹沖堂堂主徐進(jìn)。
“不行!”
這兩人乃寨中雙雄,勇猛無雙,若二人一旦聯(lián)手,就算十匹馬也拉不回。
火鳳凰生怕二人不受自己命令,急道:“我們?nèi)绱舜舐晞萃柸巳ィū蝗笫兰易窔?,即便是沖了出去,前方便是濤濤黃河擋住去路,到時候我們只有背水一戰(zhàn)了?!?p> 她陳說利害,為了是讓他們切莫冒進(jìn)。
徐進(jìn)怒喝道:“難道我們就坐以待斃?”此話一出,眾人一籌莫展,大廳陷入沉寂。
“辦法還有一個!”說話的人鶴發(fā)童顏,在六人中白發(fā)最多,卻長得最年輕,看他雙目精光內(nèi)斂,定是內(nèi)家功夫深厚之人。
火鳳凰聽他所言,微微驚道:“哦?童伯伯,若有辦法,快快說出來,大家也好好參詳參詳?!?p> 童白亮微微抬頭,沖著對面的老者使了使眼神,卻不說話。
火鳳凰察覺異樣,奇道:“童伯伯,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童白亮搖搖頭,道:“總把頭,山寨之危乃空穴來風(fēng),并不是三大世家一時興起。他們有備而來,無非是想拿到他們所想要的東西罷了,這圍攻之勢只不過是做做樣子?!?p> “什么東西?”火鳳凰不明所以,
童白亮對面的老者先是微微拱手,然后緩緩開口道:“總把頭,您滅了南寨,又將三省所以山寨歸于麾下,確實是將咱們蒼巖寨推到了無法企及的高度。但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咱們樹大招風(fēng),遇上這種事也是在意料之中?!?p> 說話是獵鷹堂堂主陶瓚,在六位長老中,他是最支持火鳳凰,或者說深了,他是支持聞人家的。
他銳利的目光掃了一眼在場之人,在凌楚瑜身上停留片刻,說道:“咱們辛苦打下的基業(yè)不能拱手送人,要不惜一切代價守住?!?p> 他起身朝火鳳凰微微一躬,道:“總把頭,若山寨有難,您應(yīng)該也會不顧一切,以山寨安危為首,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會義無反顧的吧。”
他語氣不容置否,火鳳凰猶豫片刻,道:“當(dāng)然?!?p> 陶瓚哈哈大笑,道:“好,有總把頭這句話就足夠了。”說罷大袖一揮,指著凌楚瑜道:“來人,給我將他拿下?!?p> 此時從兩側(cè)偏門,一群拿刀壯士魚貫而出,分列東南西北,每陣六人,手持大刀,刀彩舞動,將凌楚瑜團(tuán)團(tuán)包圍,正是那伏刀大陣。
“放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其余五位長老都是淡定,火鳳凰拍案而起,怒喝道:“你們是不把我這個總把頭放在眼里。”
那伏刀陣的大漢被她氣勢所攝,但又礙于陶瓚的命令,躊躇不定,二十四位刀客面面相覷。
火鳳凰冷聲道:“陶伯伯,聞人清向來敬重你,也視各位叔伯如家人,但如今陳兵于我聚義堂,意欲何為?”
她做夢都沒想到,第一個反抗自己的居然是陶瓚。
此刻眾人目光都聚集在陶瓚身上,他緩緩說道:“總把頭,你方才還不是說,為了寨中兄弟性命和基業(yè),不惜犧牲一切代價!”
火鳳凰道:“我是說過,可我沒說拿別人的性命換取我寨安危,這樣傳了出去,向來以義氣著稱的三省十八寨豈不是淪為笑話,即使安然躲過危機(jī),今后江湖上又有誰能信服我,這樣兄弟們會心涼的?!?p> 陶瓚冷笑道:“總把頭這話,是早就知道三大世家圍攻我寨,為了就是凌楚瑜了?”
火鳳凰倒吸一口涼氣,在老辣的陶瓚面前,自己還是稚嫩了一些,他獵鷹堂掌管情報,這消息自然也逃不過他的眼睛,難怪他會第一個與自己作對。
早在幾日前,三大世家曾送來秘信,信中寫道若交出凌楚瑜,一切皆休?;瘌P凰派人偷偷將此事摁下,卻沒想到還是漏了風(fēng)聲。
火鳳凰被他掐住死穴,欲說無詞。
陶瓚道:“只要將他交給東方魄,不必廢一兵一卒,我山寨危機(jī)自然解除?!彼笮湟粨],喝道:“伏刀陣,將他拿下!”
那群刀客齊聲一喝,在大廳內(nèi)回響。
“誰敢!”
火鳳凰大喝一聲,門外火字營刀客提刀而入,昔日兄弟如今各為其主,刀劍相向,火鳳凰瞧這伏刀大陣的兄弟,都是從白虎堂挑選出來的精銳,凌楚瑜豈會是對手,喝斥道:“你們是真的放肆。今日誰要是敢動凌楚瑜一根汗毛,我聞人清必殺無赦?;鹱譅I何在!”
“在!”
“若此刻有人輕舉妄動,殺無赦!”
“殺無赦!”
火字營刀客聲音回響,眾所周知,蒼巖寨中以白虎、豹沖兩堂弟子最為驍勇,但論總體實力,乃聞人清麾下的三大兵營為最強(qiáng)。
“總把頭,為了一個外人,讓咱們自相殘殺,這值得嗎?”何尋云淡淡說道:“這樣對得起眾兄弟嗎?”
火鳳凰反譏道:“若為保山寨做出違背道義、出賣朋友之事,我聞人清才是對不起兄弟們?!?p> 她拔出長劍,平移指著眾人,用不可置否的語氣道:“要拿凌楚瑜,先問過我聞人清手中的劍。到時候可別怪我手下無情,傷了各位叔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