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取到露魄草后，南桑等人便踏上了返回京都的旅程。

　　不知是何緣故，一路上風(fēng)平浪靜的。既沒有山匪盜賊，也沒有黑店掌柜。返程所用的時間顯然要比去的時間少很多。不出五日，南桑等人便回到了京都謝府。

　　南安街，謝府。

　　看到服藥好些時辰的顧北榆卻絲毫反應(yīng)也沒有，南桑便一臉焦急的看著江鏡：“江鏡，北榆哥哥怎么樣了？”

　　江鏡抬起手將南桑的碎發(fā)撫到耳后，說道：“這才沒過多少時辰呢，要等上一會藥效才會起作用?！?p>　　南桑點點頭，便沉默了起來。

　　自從聽了上次逢雪說過的那番話，南桑便開始有意無意的避著江鏡。其實她也明白，江鏡在三人的關(guān)系中是最無辜的那一個。

　　與顧北榆青梅竹馬多年，他對自己的好，早已一絲一寸滲透進(jìn)了生命里。他為自己擋父親的胖揍，他為自己畫了所有看過的話本子里的主角，他為自己精心裝扮的紫藤廊道，他心心念念記掛著自己，所有的溫柔細(xì)膩也都給了自己一個人。

　　而自己呢？出現(xiàn)了另一個對自己好的人，便將多年的情誼拋之腦后，還將無辜的江鏡拖入其中。

　　這一切，都是自己搖擺不定造成的。如果說，注定有一個人會受傷的話，那么總是要做出選擇的。拖拖拉拉，對誰都不好。

　　思考很久的南桑，決定兩害取其輕，挑一個比較輕的那個人去傷傷。

　　就當(dāng)作這一切只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夢，夢醒后，生活原本是什么樣，便繼續(xù)保持它該有的樣子。

　　而那個人，大概會傷心一段時日。罵一聲南桑是個負(fù)心人之后，便將她忘的干干凈凈。

　　南桑甚至做好了被江鏡指責(zé)的準(zhǔn)備，擔(dān)一聲負(fù)心人的罵名也無妨。只是，寒煙公子哪里是南桑能看的透徹的人呢？

　　藥效起作用后，顧北榆果然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南桑。南桑似乎瘦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這樣的自己嚇壞了。

　　他唇色泛白，嗓音也有些嘶?。骸吧Ｉ＃瑒e哭了，我沒事。”說話的同時，手朝著南桑臉頰的方向伸了伸，很快便因為體力不支垂了下來。昏睡了半個多月的人，每天也只是被喂了幾滴水，醒來立即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才是怪事。

　　南桑這段時間似乎要把一輩子的淚水都流干了，動不動便哭了出來?？吹筋櫛庇艽瓜碌氖?，她便下意識去握住。“北榆哥哥，以后莫要這樣嚇我了?！?p>　　看到兩人緊握的手，江鏡不動聲色的坐到病床邊。借著查看毒是否解干凈為由頭，順其自然的將兩人緊握的手分開。

　　對顧北榆關(guān)心過度的南桑，便迅速的給他們騰開空間。

　　顧北榆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只是江鏡現(xiàn)在是他的救命恩人，不好開口送客。江鏡仿佛是抓住了這點，便一直坐在那給他號脈。

　　顧北榆好幾次想開口，說自己已經(jīng)好了，不需要再看了。但是看到南桑一臉關(guān)切的模樣，便不忍心打破難得的場景，任由著江鏡給自己號脈。

　　看著明明氣到不行卻不得不配合的顧北榆，江鏡的嘴角彎起了漂亮的弧度。看在顧北榆的眼中，只覺得這個人陰險狡詐的不行，定要南桑與他保持距離。

　　待到差不多的時候，江鏡便收回了手，不再繼續(xù)膈應(yīng)顧北榆。

　　南桑依舊是那副關(guān)切模樣，圓圓的眼睛里淚意盈盈?！敖R，毒可是解干凈了？”

　　“解干凈了，休養(yǎng)幾天就好了?！苯R的語氣里聽不出太多的情緒。

　　“北榆哥哥，你先歇著，我讓迎秋給你準(zhǔn)備點清淡的食物?！闭f完，便轉(zhuǎn)向江鏡，繼續(xù)開口說道：“江鏡，這些天辛苦你了。早些回去休息，我送送你?！?p>　　“顧兄，在下先告辭了。你好生養(yǎng)傷，莫要動氣。”江鏡的話看似尋常，但顧北榆卻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他嘴角微微勾起，半靠著枕頭朝江鏡拱拱手，說道：“勞煩江兄了，改日必親自登門道謝。”

　　出了星辰閣院門，江鏡明明已經(jīng)走了兩步，卻突然回過頭牽住了靠在門邊的南桑。

　　南桑似乎聽到了風(fēng)在耳邊穿過的聲音，心撲通撲通的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等到他們停下來時，南桑便看到了九霄閣院中流光溢彩的藍(lán)霧樹。樹影婆娑，隱在樹梢處的燈籠將光芒星星碎碎地灑滿了藍(lán)霧樹四周。

　　站在樹下的他們，肩上像是落滿了整片閃爍的星空。

　　“藍(lán)霧樹怎么會在冬天開花？”南桑仿佛心事重重的模樣，話語里并沒有太多驚奇。

　　“這是師傅的獨家秘方?！苯R欣喜的說道，像一個在找大人討夸獎的小孩。

　　“原來是這樣啊，挺美的！”南桑依舊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阿桑，你不開心?！苯R肯定的說道。

　　深呼了一口氣，南桑似乎做了一個很重大的決定?！敖R，我有話跟你說。”

　　“你說，我都聽著?！苯R點點頭，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tài)?！?p>　　南桑努努嘴，鄭重其事的開口?！拔蚁肓撕芫茫覀冞€是不要在一起了吧！你就當(dāng)沒有認(rèn)識過南桑，沒有見過我這個負(fù)心人吧。”

　　沉默了許久的江鏡，緩緩開口道了一聲“好”，便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院落。

　　看著離開的青衫背影，南桑的心像是被人用刀片一刀一刀的剜著，那些密密麻麻細(xì)碎的疼痛侵蝕著所有感官。

　　甚至沒有一句反駁和質(zhì)問，他只說了一聲“好”便無聲無息的離開了。

　　這明明是你要的結(jié)果，你為什么要流淚啊？走在離開九霄閣的小道上，南桑不停的問自己。

　　是因為他反應(yīng)平平，便不甘心嘛？還是覺得事情進(jìn)展得太容易了，便喜極而泣？南桑也越來越弄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了。

　　也許，這樣是對大家都好的局面吧！

　　次日，南桑便聽到謝府的丫鬟們在傳，九霄閣的藍(lán)霧樹離奇地在一夜之間變成了枯木。

　　而往后的半個月，南桑也再未聽過九霄閣內(nèi)的琴音響起，仿佛江鏡這個人從未出現(xiàn)在那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