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境路難走,想起來時小三師兄那仗義模樣,二話不說便將我背起時簡直英氣兒,我左敲右擊將這事著重告訴了我小八師兄,我想著的是,小八師兄面色一紅,單膝一彎,大義道:“落織衡師兄那樣沒節(jié)操的神都會照顧師妹,我又豈能任你受這般炎氣兒的苦,來,師兄背你!”
而真正的是,小八師兄投了一個白眼,秀兒眉一挑,嘴角向上揚了一個半度,那一聲冷哼夾在有聲與無聲之間,戛然道:“想得美!”
事實證明‘想得美’這詞兒還是頂有道理的,誰想的不美,雖早知道小八師兄會怎樣講,但仍還是失落了些的!
我累是累些的,走得卻也還穩(wěn)當(dāng),小八師兄忽的扯了我一下,可差些沒將我袖子扯下來,我正欲問他怎的回事兒,還未來得及開口,腳下又忽得震了起來,站是能站得穩(wěn)當(dāng)?shù)?,只是那地面兒上的略小些的石子兒竟都跳了起來,瞧著倒是歡快!
他握著我的手太用力了些,隱隱有些疼,我瞧了瞧小八師兄,那神色卻是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眉頭皺得極緊,眼神卻是無比的堅定,這模樣我見過的,在師傅身上見過,這才是月虛鏡弟子原有的模樣!
“跑”,小八師兄大吼了一聲,還未等我反應(yīng)了過來便已被扯了老遠(yuǎn)了,熱風(fēng)從我耳邊劃過,不知為何刮得我生疼,我回頭望過一眼,我想起出土熊村時我同師傅說‘我亦要去’,師傅第一次極嚴(yán)肅地吼道:不許!
這時我才真正感受到害怕,真正認(rèn)識到在爹爹與師傅的保護之外的天地,原是這般兇殘!
只瞧見那一簇火紅如同一條餓極了的巨蟒,速度之快可與飛箭睥睨,原本平平的地面裂了開來,朝兩旁延伸,更朝前方延伸,炎縫之下是冒著咕嚕咕嚕的泡的巖漿,這不是一般的巖漿,是赤焰火的巖漿,落了下去是會死的。
我卻瞧見里頭還有著一個黑乎乎東西,只冒了個頂兒,可比方才那醉仙牢的柱子大,小八師兄雖帶了我,飛得卻不是慢的,那炎縫如同長了眼睛似得,偏跟著我們跑,我再回頭時,那黑乎乎的已沒了蹤影。
我正要同小八師兄講,可還未講上兩字,前邊地面突然便裂了開來,那黑東西忽地起了八丈高,高掌舉起就要拍來,幸好小八師兄屆時先祭出了他的法器龍乾劍,這才險險擋了一招,那黑東西力大得很,小八師兄雖接了它一招,卻也被那沖擊從空中震了下來。
小八師兄踉蹌了兩步,自己尚且站不穩(wěn),卻仍還一只手撐著我的腰沒讓我摔著,可誰知方站穩(wěn)腳下便又是一空,原是那裂縫已然到了腳下。
是我先向后倒的,小八師兄本可以放開我的手,只要放開我,他能走得了的,可他卻握得更緊了!
熱氣兒將我的發(fā)絲吹起,臉上還是被吹得疼的,卻未再害怕了,我亦握緊了小八師兄的手,將眼兒閉了起來,若今日真在這赤焰中隕了,我活了那樣些年,雖不長久,卻有爹爹有阿娘、有師傅有師兄、有月疏小仙子陪著,我是不悔來這世上走一遭的,只是,我阿娘怕是得傷心好一段日子了,只是,師傅還未告訴我那趟歷練的意義是什么呢,只是,累了小八師兄,心中愧意太多,亦不知何時能還得了!
不知過了多久,總覺著是過了許久的,我的臉已不疼了,身上卻覺著更熱了,眼前仍是黑的,采倪爹爹說若是神格還殘留,魂便不會滅,我這模樣大抵便是這情況吧!
“小白,小白,小白……”,迷迷糊糊中似是聽著了有人在喊我,我再一聽,這不是我小八師兄的聲兒么,莫不是他亦沒死透,這就來尋我來了,我倒是想找他的,只是這兒實在太黑,連手指頭都瞧不見,我只得問道:“小八師兄,你莫不是亦同我般留了縷魂吧,我倒是想找你,只是這死了后實實不方便,黑乎乎什么都瞧不見,要不你再吱個聲,好讓我尋著聲兒來”。
我才講完便覺著腦門兒一陣刺痛,憑著我以往的經(jīng)驗來看,定是被人捶了一拳,我疑惑怎的便是死了還會痛的,只聽得小八師兄極無奈地道:“你一直閉著眼,活該你瞧不見東西!”
我這才驟然睜了眼,突然的光亮刺我得我眼睛有些疼,卻仍是瞧見了一旁沖著我笑的小八師兄,我愣了愣,瞧了四周,我躺在一塊炎石上,炎石下又是冒著泡兒的巖漿,而頭頂竟是一片赤紅之色,儼然不是初時的地兒了,原那炎縫兒之下還有天地!
我又望向小八師兄,隨即趁著他未注意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他臉上捏了一把,疼得他嗷嗷叫,抬手作勢又要揍我,“白嫣姝,剛醒便又想挨揍了是不是……”
我心里欣喜得很,還未等他拳頭落下來便自己湊了上去,抱著小八師兄吸了吸鼻子道:“小八師兄沒死,小白亦沒死,我知曉的,都是小白拖累了你,若沒有我,小八師兄即便不是那黑東西的對手,定也能走得了的,好在,我還未犯下大錯,愧疚也能少些,若我們能安然出得了這小半境,他日我定苦修術(shù)法,亦再不與小八師兄對著干了”!
良久,道:“知……知曉了”,小八師兄將我推開,許是因這熱氣兒的緣由,竟還紅了半圈兒臉,輕咳了一聲,才又道:“我接下來說的,你定要仔細(xì)聽著,那黑東西非獸非人,乃古戰(zhàn)場煞氣所結(jié)的怨煞,小半境本沒有,定是深處跑來的,那東西厲害得緊,方才我用龍乾劍將他引開才得了時間將你帶離,但怨煞隨時可能尋來,若到時我無力護你,你便不用管我,亦不許回頭,只管著往前跑”。
我嗓子干啞,字到了嗓子口卻仍未講出一句話兒來,我不知我此時是何種心情,只是笑不出來,亦哭不出來!
“聽見沒有”,小八師兄頓時怒了,吼得我耳朵一陣嗡嗡作響,這次卻與往日被我氣急時的怒不一樣,我仿佛看見了師傅與我說‘不許’時的模樣,相似,太過相似了,原,要保護一個人時的模樣便是這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