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陛下一路辛苦了,是臣妾唐突了,要不臣妾過些時日再來?”淑妃見黎禹蕘一臉疲憊,心下也覺得自己太操之過急,考慮不周,想要退下。
黎禹蕘捏捏眉心,招手要她坐來自己身邊“:你來,自然是有要緊事,說說吧!”
“陛下,趙友死了!”淑妃也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直截了當?shù)木驼f了出來,爾后又加了一句“:自殺,獄卒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救不過來了!手里......”她這時候有些猶豫,看了一眼黎禹蕘,又道“:手里拽著一只耳墜,據(jù)查,是當年朝鳳殿崔氏的物件!”
“你確定是她的?”黎禹蕘眼里的倦意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震驚,還有隱隱而發(fā)的憤怒。
他心里百味雜成,相信和不相信相互撞擊,饒心抓妃,可發(fā)出的聲音卻鎮(zhèn)定,還有冰冷,仿佛他對那人沒有絲毫的感情,仿佛那只是個普通的犯人,如此鎮(zhèn)定自若,他發(fā)覺時也是一驚。
“那對耳墜當年陛下只給了臣妾和她,臣妾的在這兒!”說著,淑妃不緊不慢的從袖子里拿出一對瑪瑙耳墜,這耳墜很是精巧,當年確實只打了兩對,他給了這兩人,他記得。
他現(xiàn)在心似是在灼燒了,一寸一寸的,難受得無法表達,這么私密的東西,被一個人握在手里,握在手心里去死!
這說明什么?還能說明什么?縱使難以置信,他也不得不信!他多想信她,可她非要辜負自己的信任!崔錦繡,你成功了,你成功的報復(fù)到我了,我此刻好難過......
“徐芳那邊怎么說?”黎禹蕘就是這樣,即使心中波濤洶涌,他還是可以做到喜怒不言于色,這是帝王該有的心理素質(zhì),可是眼里的悲涼,還是出賣了他,淑妃看著他,心下感慨,這也是個知情至深之人,只可惜生在本不該有感情的帝王家!
“和之前查到的結(jié)果一樣,并無新的進展!”她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她也不相信,可所有事情都有板有眼,但是就是隱約覺得事情并沒有看上去的那么簡單,事有蹊蹺,可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
“好了,你先下去吧!讓徐芳繼續(xù)查!”其實,他心里還是有那么一絲相信的不是嗎?繼續(xù)查,可能就有人耐不住心理折磨,露出破綻也說不定!呵~~他覺得自己有些自欺欺人了!
“是!那陛下,您好生休息!”淑妃也不過多停留,起身就離開了!
淑妃離開后,他臥在軟塌上睡著,突然一驚,驟然起身,芝清,那個跟她形同姐妹的侍女,會不會知道些什么,才會在崔錦繡如此境地的時候抽身離開,為的就是替崔錦繡的復(fù)仇打掩護,離開只是為了事發(fā)時不受牽連?
那崔錦繡滑胎一事就是故意而為......想著,他的心鄒然冷了幾分,更是驚出一身冷汗,還有想到崔錦繡差點死掉,有些后怕,崔錦繡,你究竟要干什么?
“捷越!”
“爺?!苯菰綉?yīng)聲而來,在他身前垂手而立,等候差遣。
“你知道那個芝清住在哪兒吧?去查查她!看她是否知道這件事!記住,是不著痕跡的問!”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芝清不知道,那就不要知道了“:記住,越隱秘越好!”
“是,爺!“說完,就安靜的退了出去。
黎禹蕘長嘆一口氣,此刻他已是身心俱疲了。
“陛下,可否傳膳?”秦奎見黎禹蕘并未安睡,而是在案前思量些什么,就到他身邊恭聲問到。
“去靜言宮!”說著就站起身來,可復(fù)有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幾分希翼瞬間就滅了,周身皆冷,眼神黯然“:算了,傳膳吧!”
他又坐下來,自嘲的笑笑,他何時這般拘謹了,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是要質(zhì)問?還是當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噓寒問暖?
可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無論是否真假,這件事都橫在他們之間,怕是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不不不,就算沒有這件事,就當當崔丞相的事,她與他也再無可能了吧!
“是,老奴這就差人準備!”秦奎見他黯然失神,心下便了然了,想要勸,張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勸,感情這種事,怕是沒有深陷其中,是體會不到的,他知曉他的無奈,他的猶豫,其實一個帝王,對于一個小女子,他大可不必這樣,想要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大抵是太過在乎,才會如此勞神傷腦吧!他應(yīng)了聲,悄然退下。
黎禹蕘拿起一本書,看了幾眼,實在煩悶,覺得書頁上的字像是螞蟻一樣,蝕著他的心,密密麻麻的像是要炸掉一般,他一把扔掉手里的書,疲倦不堪的揉捏著額頭,心中有滿腔怒火,還有一些悲涼,崔錦繡,我們該何去何從?
遇見你,使心計得到你,我心有慚愧,卻從未后悔!
“娘娘,陛下回來后,哪兒也沒去,也沒召見誰,許多妃嬪都巴巴的去求見,可都被秦公公給擋下來了,倒是淑妃,陛下見了淑妃,可也就半把時辰的樣子,連晚膳都沒留,就走了!”
蕓蘿此時正坐在院里納涼,輕薄的紗衣披在玲瓏有致的身上,妝容一如既往的莊重精致,在晚霞的映襯下,又嬌又媚。
如此,更是沒人把她和端莊靜雅的羅皇后聯(lián)想在一起了。
在他人看了來,她與羅皇后,不過是長相相似的女子罷了。她捏起一塊綠豆糕,放進嘴里,細細品嘗著,半晌才開口“:沒有說什么嗎?”這么多人去了,偏偏見了淑妃,這其中定有什么事吧!
“娘娘,當時在里頭伺候的,只有秦公公,還有淑妃身邊的――”誰都知道,秦公公嘴巴最緊,幾乎除了陛下,誰的帳都不買,還有――那可是淑妃陪嫁丫鬟,她怎么會出賣自己的主子?。∵@兩人,不用去問,也知道是問不出什么的。
“好了,知道了,下去吧!”她輕輕的搖起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很快就思量過來了,單獨見了淑妃?難道是那件事?那究竟是差出了什么?竟在他剛剛回來,就急著稟報?可怎么就沒有動作?出了這樣的丑事,崔錦繡卻并沒有如何,一直在暗里查,倒是要看看,能查出什么!她勾起嘴角,輕笑起來,眼里有些陰沉沉的,那樣子像是得勝一般!
“娘娘,陛下來了!”小太監(jiān)小跑著進來通報,那樣子也是極其喜慶的,他自然是值得高興的,主子得寵,奴才跟著沾光?。?p> 聽到這兒,蕓蘿眼里的陰霾轉(zhuǎn)瞬即逝,立刻流光溢彩,可縱是內(nèi)心如何激動,她也記得優(yōu)雅起身,迅速整理了下衣裙,扶了扶發(fā)簪,笑得得體大方,準備接駕。
“陛下,萬安?!彼话荩佳坶g都是抑制不住的歡喜,聲音也柔媚,當真是佳人一個。
“不必多禮?!崩栌硎伻ネ凶∷氖直?,輕輕一帶,就將她扶起了,嘴角也有些笑意,只是難以遮住眼底的那絲苦澀,他怎會這般悲切?
就算笑著,也擋不住那些哀傷?他為誰而悲?為誰而傷?怕是只有崔錦繡了吧!她不由的箍緊拳頭,面色卻無任何波瀾,依舊柔柔的笑著“:該有的禮制還是要有的!”
“你總是這樣細微謹慎!”說著,就牽著她坐在了桌邊,這會兒臉上的哀愁倒是淡了不少。握著她的手也在輕輕揉捏著,蕓蘿臉上立刻就染上了紅暈,讓人見了,有種說不出的曖昧。
“爺近來定是辛苦極了,臣妾甚是掛念,卻不知如何打探消息呢!”她有些撒嬌,又有些抱怨,嬌盈盈的,一雙好看的眼睛看著黎禹蕘,加上精致的妝容,生出幾分嬌媚。
“蕓兒有心了,朕很好,秦奎一路都照顧的仔細,并不辛苦!”黎禹蕘已經(jīng)放開她的手,抬起茶盅飲起茶來,有些敷衍的漫不經(jīng)心,蕓蘿有些微愣,卻也沒有太多計較。
“那就好,陛下,嘗嘗這個綠豆糕吧!臣妾晌午時候蒸的,糖放的少!”她拿起一塊,湊到黎禹蕘嘴邊,臉上是討好的希翼,黎禹蕘原是要拒絕的,可又有些不忍了,張開嘴巴吃下。
“嗯,不錯!”他隨口一說,反正不難吃,也沒有太好吃,剛剛好而已。
“阿繡妹妹也愛吃這些糕點,要不要送點過去?”她試探的問,同時也仔細的觀察著他細微的表情,希望從中看到些什么,果然沒有讓她失望,他臉色僵了一下,雖然很快偽裝過來,卻還是讓蕓蘿捕捉到了。
她又接著說“:前兒個,臣妾還將那套白玉鎏金發(fā)簪給她送去,秋菊回來說,她喜歡的緊呢!還說有機會一起喝茶聊天!”
果然,黎禹蕘的臉色有冷了幾分,但是不知道是提到崔錦繡不高興,還是她說出的這番話令他生氣,不管如何,她都當他是生她的氣了,立刻小心翼翼的問“:爺是覺得不妥嗎?”
“你就沒有一點兒恨她?”黎禹蕘正了身子,眼睛直直的盯著蕓蘿,嚴肅的樣子使蕓蘿心下一驚,那犀利的眼神更是令她無處可逃,當下也有幾分慌亂,她沒想到黎禹蕘會這般問,倒是她疏忽了。
可是也馬上收拾好情緒“:恨過,可是畢竟是咱們先虧欠于她,她生氣,要報復(fù)也是人之常情,再說,咱們昀兒不也沒事兒了嗎?”
眼里已經(jīng)有了淚水,聲音也越發(fā)的哽咽,真誠,且悲切,誰看了都會于心不忍。黎禹蕘心中也是百味雜成,要恨,可她的一切確實是自己造成的,要愛,卻愛不得了,橫在他們之間的事情太多,他抬手去擦掉蕓蘿臉上的淚痕,輕輕嘆一口氣“:其他的可以送,吃的就不要送了,她怕是會認出來!”
“是臣妾疏忽了!”她止住了抽泣,有些歉意的說,可心里卻在暗自斐腹,她若是認出她來,知道連她的死都只是一場騙局,怕是不消她動手,她自己就會傷心欲絕吧?
呵,這是個不錯的計策呢!到時候,責任還是由她和黎禹蕘共同背負,橫豎是怪罪不到她的頭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