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廄靈草
睿王府
“紀先生,她的病,你到底有幾成把握?”涼亭里,圍坐著五個人,面前擺著冰鎮(zhèn)后的酸梅湯,黎扶桑喝了一口,涼爽了不少,可心里到底還是煩悶的,今兒個,似乎也沒瞧出個理所當然來,他自然是著急的。
“不好說了!這病還是有些棘手的!”他嘆了口氣,怪不得他那師弟會把他找來,怕是也知道,這病不好醫(yī)啊!
“還是沒救了嗎?”他喃喃道,鼻子發(fā)酸了,眼睛都脹痛著,似乎要喘不過氣來了,崔錦繡是什么?那是他的命??!他著了魔一樣愛著的人??!現(xiàn)在這個人就要沒了,那不就是要了他的命嗎?
“不不不?!奔o瀟染擺擺手,就還沒有他紀瀟染治不了的病,接著又道“:有藥就有救,沒藥就沒救!”
“要什么你只管說??!還怕我們拿不出來?”黎扶桑似乎是看到了希望,輕輕松了口氣。
“額……這種藥我見都沒見過,但我敢肯定,稚州甚至黎國絕對不會有!”紀瀟染有些為難的說,當然,還有慚愧之色。
“還有你紀瀟染沒有的藥?”顏柏寒嗤笑一聲,明顯是不相信,有些時候,紀瀟染不想看的病,無法推脫的,他就會用沒有藥來當做借口。
“我是神醫(yī),又不是神!”他自然是知道顏柏寒在想什么,可這回真不是他不想醫(yī),是真沒藥。
好吧,他承認,他確實有一點不想醫(yī)了,那女子死了,黎扶桑就不用死了!她現(xiàn)在的情況頂多活一年,到時候,他把黎扶桑體內(nèi)的母蠱抽出來就行了。
唉,那樣,他的名聲算是毀了!
“到底是什么?你連碧血珠都有,還會有沒有的嗎?”黎扶桑自然不知道紀瀟染的小心思,著急的問。
“碧血珠是參考醫(yī)書煉制的,算是蠱藥,是一命抵一命的,而我說的這種藥,就真的只是一味藥了!”嚴格來說,碧血珠算不上是藥的,是蠱,一命低一命,就不叫救命了。
“到底是什么,你就告訴九爺吧!”喬遇瞪了他一眼,斥道,這廝,難道看不出來,那人在黎扶桑心里比命還重要嗎?
“那女子到底那好?值得你這樣?”他問非所答的來了一句,相處時間不長,可黎扶桑真心不錯,所以他心里是更想救黎扶桑的。
“呵――我也說不清她到底哪兒好,可我就是不要命的愛著她!”他自嘲的笑起來,那樣悲涼。這已經(jīng)不是那個意氣風發(fā),和他們喝酒調(diào)笑的黎扶桑了,他所有的無堅不摧,在碰到崔錦繡之后,就瞬間崩塌,稀碎得完全沒了模樣。
之后,黎扶桑給他們講了他們的初相識,不,他一個人的初相識……那些回憶,像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準確無誤的刺入他內(nèi)心的最深處,那樣肝腸寸斷,那樣撕心裂肺,卻有甘之如飴。
他無法忘記,那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裝扮成男子,和一群男子嘻笑打鬧,在馬場里策馬揚鞭,一舉奪魁,之后又被她兄長提著耳朵喳喳哇哇的叫著出了馬場,她似乎有點怕她兄長。
也不會忘記,秋獵的時候,一襲紅衣,眉間盡是英氣,百步穿楊,那般英姿颯爽,還有許許多多,關于她的事,那些想要忘記,卻怎么也忘不了的事……
“如此說來,她倒是個有趣的女子,可究竟是經(jīng)歷了什么,她變成了如今這副淡漠的模樣?”
紀瀟染聽他絮絮叨叨的說完,不禁莞爾,他實在無法想像,那樣淡然,那樣單薄的女子,曾經(jīng)會那樣神采飛揚,那樣活波開朗,竟然還還會騎馬射箭,還百步穿楊。
難怪,他喜歡,他哥哥也喜歡,那是不是因為他是皇帝,所以就占了先機?
“她是崔舉松的女兒,崔錦鈺的妹妹!”崔家的事當年可謂是滿城風雨,更甚是舉國震驚,他把話說道這了,他們是會明白的,明白,崔錦繡是多么的可憐又可悲。
“什么?她就是崔家的皇后?”喬遇頓了頓,有一些難以置信,又道“:她不是被廢了嗎?”
當年崔家的事他們是有所耳聞的,百年世族,時代功勛,卻以那樣的方式落幕,著實叫人心生惋惜。
可那些買官賣官,通敵叛國的罪名,究竟是不是真的,誰會知道?
還有那崔皇后被廢的罪狀,又有誰會知道?
只是,聽她性格天差地壤的變化,就足夠叫人心疼。
被最親近的人算計,怎是一般的人能承受的?
“是啊!被廢了,可她依舊不屬于我!她依舊在那牢籠里出也出不來?!?p> 黎扶桑故作輕松的說著,外表淺笑,內(nèi)心早就慘痛哀嚎。
他知道,黎禹蕘是不會放手的!他看得出來,他的愛不會比他的少,也不會比他的輕松,甚至更為痛苦。
細細想來,誰都不比誰好過幾分!他愛而不得,而黎禹蕘呢?
得了她,卻也失去了她,誰都在痛苦的掙扎,沒有誰更可憐。
“她真的沒救了嗎?”黎扶桑心生絕望了,那女子的一生如此絢爛,卻要過早的凋謝枯萎,以這樣慘烈的方式,就如煙火的光芒,一瞬即逝。
他不敢相信,更無法接受,她已經(jīng)這樣可憐了,為什么還要這樣對她?
“你就說吧!到底是什么藥,讓他們?nèi)フ?,正好也開開你的狗眼!省得你狂妄自大!”顏柏寒一巴掌拍過去,嚷嚷道,說出來的話,著實是與他出塵的氣質(zhì)嚴重不符。
紀瀟染白了他一眼,緩緩的說“:那藥,叫廄靈草,據(jù)說可以洗骨換血,讓人脫胎換骨!”他喝了口酸梅湯,又說“:可也只是聽說,反正我沒見過,連畫像都沒見過,我曾經(jīng)看遍醫(yī)書,也只查到只言片語,巡防各地,也不得果!”
黎扶桑聽后,更是覺得沒有一絲希望了,這紀瀟染都說沒見過,那就真的沒有了!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不要妄下定論!貼個皇榜出去,或許就有奇人異士有也說不定!”喬遇安慰道,而鐘冽則是很同情的看著他,他能感覺到他的絕望。
“也對,不能開棺定論,要真有,我也正好開開眼!”紀瀟染說。
“就是,九爺也不必太灰心!說白了,各人有個人的命,只要老天爺要她活,那么她就死不了!”
相反,老天爺要她死,那么她無論如何,也活不了!當然,后面這句,顏柏寒沒敢說出口。
“那我現(xiàn)在就去讓我皇兄貼皇榜!”說著,就要往外沖。
“九爺,不必太著急,你這樣,怕是會惹得你皇兄不滿!”喬遇拉住他,勸道“:沒有哪個男人,會允許自己的弟弟如此明目張膽的寂窺自己的女人!”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不管,你她呢?”喬遇問。
黎扶桑頓住了,他已經(jīng)跟崔錦繡刻意保持距離了,可如今對她的事這樣上心,確實不好。同時,心里也更加失落了。
“那,我明天再去!”他終是坐了回去,很是落寞,他就是這樣悲哀,就連關懷,也見不得光。默默的守護,只能躲在影子里。
夜間下了一場雨,燥熱終于散去,早晨的空氣有些沁人心脾,那些花草樹木,也煥然一新,綠得討人喜愛,宮人們在院里打掃昨夜被風雨打落的殘花洛葉,黎扶桑,帶著一臉抱怨的紀瀟染早早的就候在黎禹蕘居住的昭陽殿等著黎禹蕘下朝。
聽宮人們說,昨兒個陛下從靜言宮回來后,心情就一直不好,就連蓁貴人來了,也讓秦公公打發(fā)回去了,今兒一早也是黑著臉去上的朝。
黎扶桑聽后,竟然有些高興,他知道,他這樣很卑鄙,可見他內(nèi)心深處還是希望他們兩越離越遠的。
沒多一會,黎禹蕘下朝回來了,果然,臉色不怎么好,眼下的烏青昭示著他昨天晚上這么好的溫度,也并沒有安睡。眼里有些血絲,整個人帶著幾分疲憊,正負手朝正殿走來。
“老九,聽宮人說,你一早就來了,朕還不信呢!”黎禹蕘見行禮的兩人,朝他們擺擺手,隨后,帶著笑意道“:看來朕得安排你點事兒做做了,讓你也起早上朝!”
他們兄弟幾個,除了身子不怎么好的老四和愛四處游蕩的老九外,都在朝中,只是都沒有什么實權。
誰都看得出來,黎禹蕘在壓制他們的勢力。其實,老九和老四不在朝中,他也是喜得樂見的。
“臣弟今兒個來,是為崔...崔娘娘的病情而來的!”他想到了喬遇說道話,有了一些收斂,從前那展漏無疑的熱情和愛意,隱藏了不少,這幅‘虛偽’的面容,有些可悲。
黎禹蕘聽他改了口,嘴角似有似無的勾了勾,表示很滿意,雖然他也知道,黎扶桑只是做做樣子,那愛意依舊灼熱在心底,可是,這樣就夠了,至少,他們保持了距離。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難道是怕崔錦繡和黎扶桑日久生情嗎?如果是,那就是吧!
“何事?先生找著法子了?”崔錦繡的病,他很是憂心,憂心得吃不下放,一夜未眠,若是崔錦繡就這樣去了,那他會如何?他還能安心嗎?畢竟她的一切都是他間接或是直接造成的,畢竟他那樣在意她啊!
“陛下,法子倒是早已在草民心中,只是......”紀瀟染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黎禹蕘,他的反應可以說與黎扶桑一致,只是,他的擔憂,和燃起希望的欣喜,不那么顯山漏水,這大概就是帝王本色,悲喜從不漏于人前。
也可以看出,崔錦繡,真的很重要,要是只是利用的棋子,那這顆棋子,將在事成之后,就棄之不用,可現(xiàn)在呢?
他把崔錦繡禁錮在身邊,即使他知道,這個女人在恨他,即使他知道,這個女人很有可能突然之間就用發(fā)簪刺穿他的心臟,可他還是把她留在了身邊,并沒有放手的打算。
黎扶桑大概也知道這點,也看穿了這一切。
太過于剔透的人,日子終究不會好過。
倒不如,渾渾噩噩,一知半解,或是不明不清的過著日子,快樂或是不快樂,悲傷或是不悲傷,都簡簡單單。太聰明的人,總是思前想后,不得其樂,乏了其身。所以才說,傻人有傻福。
張貼皇榜這事終于是毫無阻礙的定了下來,黎禹蕘也派打量的人手四處找尋。可幾人的心也隨之懸了起來,等待消息無疑是最難捱的,何況是連楊延庭都說沒聽說過的‘仙草’。心中存著的那一絲希望,在恐懼之中悠悠蕩蕩,讓人的心,七上八下。
“朕知曉,紀先生學通古今,醫(yī)術出神入化,就連碧血珠都可以煉制,難道就找不著其他法子代替廄靈草?”黎禹蕘有些難以接受,這世間就只有一個法子,就只有一種靈草,可以救活崔錦繡。
“有是有,就是用明月修的藥續(xù)著命,可頂多也就三五年的時光,長久不得!”
紀瀟染對于黎禹蕘的夸贊并沒有謙虛,他本來就是醫(yī)術精湛??!同時也可憐這崔錦繡,不知與何人結了這樣深的仇怨,那人要這樣不予余力,日復一日的對她下藥。
還有那可憐的孩子,注定是不能出生的,流掉之時,那女子一定傷心死了吧!他可聽說,崔皇后為了懷孕生子,四處尋醫(yī)問藥呢!
誒....這宮里的太醫(yī)連開刀引血都會,沒有理由瞧不出不孕癥??!
雖說,那子絕蠱只在懷孕之時顯現(xiàn)出來,可這女子并非患有不孕癥!
難道是有人授意故意不讓崔錦繡有孕?
那他是不是也知道子絕蠱之事?很多問題跌撞而來,紀瀟染有些不敢想象,若他的猜想是真的,那面前這位溫潤如玉的帝王,藏得究竟有多深!
那他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想告訴黎扶桑呢?哎,還是好好回去理理再說吧!畢竟這個皇弟的擔憂是真心實意的,并不是虛假的,他看的出來他如黎扶桑一般的真心。
聽了紀瀟染的話,黎禹蕘不在說話了,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等,而結局只有兩個,要么等到有人拿著廄靈草來論功行賞,要么.....等到三五年,甚至更短的時間后,崔錦繡的生命消失殆盡。但誰都沒有辦法,他們只能等,耗著崔錦繡生命的等著。
皇榜已經(jīng)貼出去三天有余了,雖然大家都議論紛紛,卻始終無人問津。
那皇榜上的報酬很是吸引人,高官厚祿,黃金萬兩,可上邊的藥材,別說見過,就是聽都未曾聽說過。
還有什么能醫(yī)治此病的能人異士也可以揭下皇榜,有人雖純純欲試,可他們自是聽說過明月修以及紀瀟染的名號,就連他們也治不了,誰還會有辦法?于是,誰都在等,有這么一個人出現(xiàn),揭下皇榜,加官進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