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這小小的布袋,能清楚的看到一個紅色的小鳥趴在布袋底端,聳搭著腦袋,蜷縮著身子,十分委屈可憐的模樣。
“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毙n對著布袋中的鳳衍緩緩說道:“我,便放你出來?!?p> 鳳衍很悲憤,異常悲憤!想他堂堂的天宮三皇子,從小便有修煉的天賦,僅僅兩萬歲,便已經(jīng)達(dá)到了上仙的境界,在天宮中也算是一個奇才!
可現(xiàn)在,竟敗在一個區(qū)區(qū)小妖的手中,而且,毫無還手的余地!
莫非?鳳衍瞬間睜開了眼睛,心思翻轉(zhuǎn),父皇身為上神之尊,平日里雖不常出手,可鳳衍也是知道一些的,這個小妖難道也達(dá)到了上神的境界?!若真是如此,那便糟糕了,天宮中只有一位上神鎮(zhèn)守,若是妖族再有一位上神,那妖族豈不作亂!
“你要我答應(yīng)你什么事?”鳳衍想,總歸要先將他帶回去,交與父皇發(fā)落。
玄蒼回頭看了一眼仍舊昏迷的藍(lán)姬,緩緩道:“她受了傷,我若隨你離去,便無人照顧她了。你答應(yīng)我,幫我照顧她,直到她的身體恢復(fù)?!?p> 鳳衍在小布袋中向玄蒼的視線望去,果見一位穿著藍(lán)色布衣的女子躺在一旁,她呼吸微弱,面色慘白,像是受了極重的傷。
“好,我答應(yīng)你。”鳳衍道。
這件事告一段落,鳳衍將玄蒼帶回天宮,而自己也遵守承若,回到東州巫山照顧藍(lán)姬。
藍(lán)姬的傷很重,但好在及時被玄蒼用靈力治療過,現(xiàn)在已然無礙,只還是有些虛弱而已,不過數(shù)日,藍(lán)姬已然恢復(fù)。兩人在藍(lán)姬的木屋中朝夕相對,一起采藥材,一起曬藥,一起談笑,像凡間夫妻一般相守了二十多日。
直到,鳳衍一聲不響的離開……
二十年后,藍(lán)姬一頭白發(fā),面色蒼老,神色倦怠,如同一位上了年紀(jì)的老人。
這一日,她像往常一般在院中曬著在山中采來的草藥,雖然現(xiàn)如今,村中已經(jīng)空無一人,也無人來找她看病,但長期以來的習(xí)慣,她還是改不了,有時,她在山上采藥時也會偶爾想起那個黑衣男子,不知,他是否也離開了巫山,去別處生活了?
她想著想著,轉(zhuǎn)頭望見院子中積累下來的如小山般的藥草,無奈的笑了。
太陽撒下來,照耀的整個小院一片金黃,二十年未曾響過的門扉發(fā)出吱呀的聲響,藍(lán)姬后知后覺的轉(zhuǎn)頭去看,門邊,是一位英俊溫和的紅發(fā)男子,一如二十年前初次相見的模樣。
藍(lán)姬還未開口喚他一聲鳳郎,就見鳳衍瞬間變得倉皇失措、驚恐的面容,他的腳步一步步地后退,然后,轉(zhuǎn)頭驚慌、決絕而去。
藍(lán)姬迎著日光粲然而笑,只是眼角卻流下渾濁的水……
鳳衍一言不發(fā)的離開了她的世界,就如同當(dāng)年,他不發(fā)一言的闖入她的生活……
少英看完命簿,心內(nèi)深受觸動,他看了一眼萎靡的鳳衍,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來勸慰他。
因為,無論是誰來看,都會被玄冥蛇的情義所打動,雖然他用的方法不對,可那種‘敢傷我的女人!死!’的作為,確實很吸引人?。∩儆⒁膊坏貌怀姓J(rèn),在這場愛情角逐中,雖然,鳳衍贏得了藍(lán)姬的愛,可默默無聞只付出卻不求回報的玄冥蛇更讓觀眾所矚目??渗P衍的所作所為,她鄙視他!
女子年老色衰便該失去男子的愛么!
想到此,少英忽然問道:“三皇子,那玄冥蛇被你捉拿上天宮,受了何種責(zé)罰?”
鳳衍眸光閃爍,半晌,才道:“他因在人界犯下妄殺戒律,傷了巫山村落村民一百三十六人,故此,天帝依律判處他一百三十六道天雷斬?!?p> 他想到,在刑司宮內(nèi),雷斬臺上。
玄蒼被兩根玄石鐵鏈緊緊束縛在高架上,九重天上,陰云密布,天雷滾滾而來!震天動地之聲響徹天地,天雷緩緩凝聚成形,一道接著一道向玄蒼身上斬去!
可玄蒼卻面無表情,一聲不吭。
鳳衍若不是知道天雷斬的威力,還以為,玄蒼只是來這雷斬臺上游歷一番,輕松至極。
所謂天雷斬是天宮內(nèi)最高最殘酷的刑罰,只有罪大惡極之人才會受此刑罰。天雷斬的每一道天雷所斬殺的不僅僅是肉體,還包括自身修行多年,來之不易的靈力!
曾經(jīng)天宮有位上仙便受了十道天雷斬,天雷斬完之后,他竟生生的從上仙的階品降到了仙君!之后,他竟從此一蹶不振,再也突破不了上仙階品,失落之下竟央著天帝罰他去人界做了凡人。
如今,玄蒼整整一百三十六道天雷斬!即使僥幸不死,估計,滿身修為也將損失殆盡。
“天雷斬!”少英捂住嘴,雙目睜大,同情的說道:“那他豈不是?”
“你放心,他沒死?!兵P衍說道。
他親眼看見,一百三十六道天雷斬斬完之后,玄蒼面目如常的吐出一口鮮血來,平靜的用衣袖擦了擦,他似是極寶貝自己的那件黑色長袍,受刑的時候并未穿著,只穿一件白色內(nèi)襯,故此,身上那一道道慘烈的傷口便顯得更加猙獰!他步履緩慢的走下雷斬臺,從懷中取出那件黑衣,穿在身上,如此看來,竟不像是剛剛受了極刑的人。
他走到鳳衍身邊,只平靜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緩緩離去。
鳳衍閉上眼,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少英好奇道:“那巫山村落中那些村民是怎么死的呢?你可知道?”
鳳衍道:“我確實知道一些,和藍(lán)姬在一起的時候偶然聽她提起過村民在山上莫名其妙的變成干尸的事情,但我沒在意,一直以為是玄冥蛇作怪,也沒追究,直到后來有一次跟藍(lán)姬上山,受到了一只魅狐的攻擊,才知道,原來那些村民是被這只魅狐吸干了精氣?!?p> “魅狐?你抓住她了嗎?”
“沒有,當(dāng)時我只顧保護(hù)藍(lán)姬,讓那只魅狐給逃了,后來再去山上,便再未碰見過它,想來它逃走了?!?p> “哦,原來如此。”
兩人正自說話,忽聽自八百里黃泉盡頭、地府入口處,傳來一聲嘹亮的鶴鳴!
鳳衍一怔,道:“是母后來了。”
兩人快速趕來奈何橋邊,便見一穿著七彩玲瓏曳地華服,頭戴黃金鳳凰流蘇步搖,甚為雍容華貴的女子出現(xiàn)在黃泉之上,她面孔清絕,眉目間帶著一絲絲冷艷高傲,身邊跟著一只白羽仙鶴,正是天后和她的坐騎。
天后行至鳳衍身邊,清冷鳳目帶上了一絲怒意,她苛責(zé)道:“逆子,你私下凡間,竟惹出這許多麻煩!”
鳳衍受了苛責(zé),并不答話,只低垂了頭,一副甘愿受罰的樣子。
天后見鳳衍如此,怒氣便消了一半,微微放緩了語氣,對他道:“如今,人界諸事還需有人處理,那藍(lán)姬一家因你平白受了冤屈,人生際遇已然脫離命格,京城百姓也多有因你受難的……”
話未說完,鳳衍猛的抬頭打斷道:“藍(lán)姬如何了?”
天后右手一揮,自虛空中出現(xiàn)一個碩大渾圓的青銅鏡,自那青銅鏡中倒映出人界京城長安、京兆尹大牢之地發(fā)生的事情。
天后冷冷道:“你且看看?!?p> 長安城內(nèi)。
天空昏暗,風(fēng)起云涌,天邊黑云翻滾,天地間一片肅殺。
城中百姓怕被殃及池魚,皆躲進(jìn)家中,緊閉家門,整個長安街道空空蕩蕩,一片寂寂。
玄蒼懷抱藍(lán)姬,一身黑衣,孤絕的站在大牢門口的空地上,他看著一層層涌來的、越來越多的官兵,嘴角挑出一絲冷笑。
人群之后,兵部尚書陳岑站在高臺之上,他身邊還站了一位身穿黑袍的神秘人,那人全身從頭到腳都裹在一身寬大的黑袍之中,臉上戴著猙獰的面具,看不清樣貌和身材,但他背脊挺直,身體中似蘊含極大的能量。
原來,陳尚書府中的小公子私自逃離尚書府,趕來京兆府大牢,原本想與孟大人商議放走藍(lán)姬,卻被玄蒼一掌震飛,當(dāng)場死亡。陳尚書大為憤恨悲痛,由北衙禁軍借調(diào)了數(shù)百羽林軍,又到黎府請來皇家天師——白易生白天師(黑袍人),匆匆趕到了京兆府大牢,團(tuán)團(tuán)圍住了玄蒼!
羽林軍較之于之前的獄卒不同,他們?nèi)泶┲?,身體中似蘊含極大張力,個個是強兵猛將,在戰(zhàn)場廝殺無數(shù)次,戾氣極重,此時見那黑衣男子如斯猖狂,竟將他們視作無物,不禁怒不可遏,一心想著將他撕裂成碎片!
數(shù)百羽林軍圍繞著玄蒼形成一個包圍圈,隊列形成三排矩陣,第一排手持鋼刀,第二排拿長槍,第三排則舉著臂張弩,他們進(jìn)退有度,秩序井然,蓄勢待發(fā),等待號令。
陳尚書站在高臺之上,凜冽的面龐因盛怒而扭曲,他一雙如毒蛇一般的眼睛陰冷的注視著玄蒼,右手抬起,打出進(jìn)攻的信號。
天空中霧氣彌漫,空氣陰冷潮濕,一片凄清。
數(shù)百架臂張弩扣動機(jī)括,霎時間,箭雨如簇,帶著震耳欲聾的嗡嗡作響聲,數(shù)百只箭幾乎將玄蒼整個人覆蓋!
可令人驚懼又不可思議的是,空中并未傳來箭弩刺入血肉的沉悶之聲,只見那些箭在空中竟慢慢減速,在玄蒼身前詭異的停住,然后就像生了靈性一般,箭弩徑自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那閃著寒光的箭尖便朝著地面上的眾人,快速呼嘯而來!
隨著甲胄葉片的碰撞聲響,這支裝備精良的甲士一時間驚慌失措,頭皮發(fā)麻!
此時,現(xiàn)場除了噗噗刺入血肉的聲響外,一片寂靜,空氣中彌漫著冰冷悚然的氣氛。玄蒼卻恍若未見一般,對著自己懷抱中的藍(lán)姬輕聲道:“閉上眼?!?p> 話音未落,禁軍們應(yīng)聲倒地!
陳尚書只覺一陣寒意瞬間傳遍他的骨髓,他駭?shù)娜戆l(fā)抖,額頭上沁出一滴滴冷汗,他似乎能聽到那些羽林軍慘烈的呼號聲,以及無力的呻吟聲,能感到死亡帶來的濃濃恐懼。
玄蒼眼神平靜,嘴里念出一字:“隱。”
只見剎那間,玄蒼身影憑空消失,片刻竟出現(xiàn)在高臺之上、陳尚書身邊,他直視陳尚書,緩緩道:“你,便是這幕后之手?”
雖是疑問句,但那語氣卻極為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