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多久啊,久到就連曾經(jīng)那樣慘烈的一幕都漸漸在腦海中模糊了,只記得當(dāng)時整個碎石宮都變?yōu)槠降?,只余一片灰燼,劫后余生的仙人們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切,似乎還在后怕的拍拍胸口。
當(dāng)時,若不是玄蒼的蛇尾將他們掃出去,恐怕現(xiàn)在自己也被炸為飛灰了吧?不知,他們?nèi)缃裥睦锸菓c幸還是唏噓。
而半空中的天帝,再無力氣握住那柄巨斧,巨斧仿佛也受了傷一般,不斷顫抖呻吟,最終化為一柄小小斧頭,被收回了天帝懷中。而天帝臉色蒼白無色,再也忍耐不住了一般,猛然噴出一口血柱,搖搖晃晃,就要暈厥。
天后搶掠其上,將搖搖昏倒的他接住,隨即身形掠出,竟是不打一聲招呼,便走了。
剩下一地殘骸,一地尸首。
花漾眼淚橫流,幾無人色,一雙眼睛急急的搜尋著玄蒼的身影,可殘風(fēng)襲來,一片飛沙,戰(zhàn)場處,一片空虛,哪里有玄蒼的身影!
難道,竟是被炸為飛灰,連具尸體都沒有?
想到這里,即使過了很久很久,花漾仍然淚水瑩然,不可消解,她呆坐在鎖仙塔里,抱著雙臂,只覺寒冷入骨。
鎖仙塔內(nèi)無日無夜,只有黑暗和永恒、無邊無際的煞氣,日夜侵蝕著她的身體,她的靈力,如今的她或許早已經(jīng)變得傷痕累累,面目可憎了吧?可是,那又如何呢,一切都無所謂了,不若早些解脫。
就在這時,只聽一陣陣噠噠的腳步聲傳來,花漾抬眼去看,只見一人撕裂黑暗,朝她走來。
那人實在太過耀眼,刺的一直浸染在黑暗中的眼睛生疼,花漾不禁抬手遮了遮,然后,瞧去。
“你可知錯?”那人聲音凜凜,毫無溫度。
錯?花漾笑了,笑得花枝亂顫,笑得滿臉褶皺,她的聲音竟嘶啞的如同老者:“什么是錯?什么是對?”
這世間,只有擁有絕對權(quán)力的人才能定對錯,只要忤逆了權(quán)力,便是錯!
“冥頑不靈!”那人喝道,轉(zhuǎn)身想走,卻又想到什么一般道:“那條玄冥蛇的生命可真是頑固啊!被昊天斧砍中仍然未死,你若知錯,我便放你出去?!?p> 沒死?花漾猛然站起,激動的渾身發(fā)抖,她一把握住來人的肩膀,因常年未曾修剪而長的長長的指甲深深的刺入肉中,她不敢相信一般,躊躇了好久才問出口:“他,還沒死嗎?”
許是因為疼痛,來人皺了皺眉,口中壓抑的呻吟一聲,然后抬手將花漾掃了出去!
花漾只覺被一股大力震開,身子宛若水中浮萍,遠(yuǎn)遠(yuǎn)的摔了出去,直到撞上對面的墻壁才停了下來,因碰撞的實在太重,竟一口嘔出血來,她扶著胸口,仍然問:“他,還沒死?”
來人嫌棄的看了她一眼,冷冷道:“瞧你如今是個什么樣子?還是曾經(jīng)的百花花主嗎!”說著,她走上前,面對著花漾,一字一句道:“他沒死,那你知錯了嗎?”
花漾深深的瞧著她,突然哈哈的笑了起來,宛若瘋癲,笑完之后,她低下頭,好像終于認(rèn)清了現(xiàn)實,不再抵抗,她低低的,誠懇的道;“天后娘娘,花漾知錯?!?p> 原來來人正是天后,她鄙夷的瞧著花漾,忽的又嘴角彎起,漾出一抹笑意來,她伸手將癱倒在地上的花漾扶起,語調(diào)溫柔和緩:“這就對了嘛,知錯就好,現(xiàn)在我就將你放出去,回百花宮繼續(xù)做你的花主?!彼牧伺囊恢钡痛怪^的花漾,話音一轉(zhuǎn):“不過,你若是聽話就好好在百花宮待著,不要想著去找什么玄冥蛇,他和你終究不是一路人?!?p> “是。”花漾低聲道。
“好好好,好孩子,跟我出去吧?!闭f著,天后拉著花漾的手,與她一同出了鎖仙塔。
白光刺目,晴空朗日,花漾的眼睛因為不適應(yīng)強(qiáng)烈的光照,刺癢生疼,眼淚直流,她卻一聲不吭,只跟在天后的身后,一路飛向百花宮。
百花林依舊是往日的模樣,花圃蔓延,蝴蝶翩躚,柳樹垂頭,鳥語花香?;ㄏ勺觽冋诼窕ǚ?,有些在采花瓣,忙忙碌碌,抬頭瞧見花漾,都吃了一驚。
只見花漾頭發(fā)蓬亂,面容枯槁,雙眼迷茫無神,身上的衣服又臟又臭,整個一個叫花子模樣,哪里還能看出往日神采來。
不過,下一刻,花仙子們都團(tuán)團(tuán)圍了上來,壓抑著眼淚,對花漾笑道:“花主,你終于回來了!姐姐妹妹們都很想你?!?p> 花漾聽后,牽動嘴角艱難的笑了笑,沒有回話。
幾日后,瑤池宮內(nèi),天后娘娘坐在鳳椅上,面目凌厲:“她可有什么動靜?”
大殿地下跪著一位黑衣人,他低垂著頭,看不清模樣年紀(jì),聽聲音,倒是十分沉穩(wěn):“回稟天后娘娘,她自從回到百花宮,并無任何動作,整天待在牡丹宮內(nèi),并不出門?!?p> “繼續(xù)盯著?!碧旌蟮?。
“是?!焙谝氯藨?yīng)聲答道,然后,退出了瑤池宮。
記不清楚是哪里一天了,只記得那一天,花漾正在牡丹宮內(nèi)搗著花瓣,想做一瓶百花蜜餞,突覺胸口發(fā)熱,花漾一驚,將手伸向胸口中,拿出一片蛇麟來,那片蛇麟幽然發(fā)著光,微微發(fā)熱,似乎在說著話。
花漾瞧著瞧著,漸漸的,眼眶紅漲,她攥緊了蛇麟,飛身掠出牡丹宮。
她一路疾馳,按照蛇麟給自己的指引,悄悄的來到了人界。
這里是一片密林,深林中多是上了年紀(jì)的樹木,樹木遮天蔽日,將整個林子掩映的極為嚴(yán)密,她在密林中穿梭,然后來到一處山洞前,她打量四周,見并無任何不妥,便信步邁了進(jìn)去。
這里是一處天然巖洞,洞內(nèi)漆黑一片,寒意滲人,周圍不時傳來水滴滴答的聲響,她拿著蛇麟,蛇麟發(fā)出的光正好能照見四周,她一路跌跌撞撞的向前走,走了許久,終于到了一處空曠之地。
那里,有一條黑色巨蛇盤踞在角落,似乎聽到聲響,微微睜開了眼,看了她一眼,像是極為歡愉般,說道:“你來了?!?p> “玄蒼?!被ㄑ吐曕?。
兩人還未敘舊,突聽一陣喧鬧之音,雜亂的腳步聲,厲喝聲,由遠(yuǎn)及近,不到片刻,便有數(shù)百名天兵天將團(tuán)團(tuán)聚集在山洞內(nèi)!
“姐姐,可還好么?”少英早已流了滿臉的淚,見花漾似乎仍沉浸在回憶中,痛苦難當(dāng),不覺出聲喚道。
好久,花漾才平復(fù)下來,又恢復(fù)了往日模樣,略帶蒼白笑意,道:“少英,無妨的?!?p> “姐姐,你可還記得你轉(zhuǎn)世為人時發(fā)生的事?”少英問。
“記得的?!被ㄑ绾尾挥浀?,無論她睜眼閉眼,都能見到那個為了她不顧一切的男子,以及也曾帶給自己短暫歡樂的三皇子鳳衍。
怪不得天后死活不讓鳳衍與藍(lán)姬在一起,想來天后是知道藍(lán)姬便是花漾的。少英自言自語,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怪不得百萬歲的玄蒼有時竟是少年模樣,定是受了傷,靈力不足以支持他成年人的樣貌,只能幻化成小孩子。那后來呢?少英雖然想知道最后花漾為何會被罰入人間,為何玄蒼會獨自守在東州巫山的雨霧森林,但此時,她見花漾心情似是極痛苦,便沒再問下去。
可花漾卻閉了閉眼,接著講了下去:
數(shù)百名天兵將玄蒼五花大綁,帶回了天宮。
玄蒼似是傷的極重,未能化為人形,天兵們將碩大的一條玄冥蛇拖上天宮頗費了一番力氣。因此,將玄冥蛇壓到凌霄寶殿之后,有幾人幾乎脫力,當(dāng)即癱倒在凌霄寶殿之上,被其他天兵拖了下去。
凌霄寶殿之上,玄蒼軟噠噠的躺在地上,天帝天后端坐寶座之上,眼神凌厲中帶著一絲狠絕,天帝從寶座之上站起身,向著玄蒼一步一步慢慢走了過來。
玄蒼像是對眼前的境遇無知無覺,不關(guān)心也不甚在意,眼睛閉著,倒像是在躺著歇息。
天帝走到玄蒼面前站定,嘴角溢出一絲冷笑,聲音寒氣逼人,帶著挖苦和刻?。骸靶n,看來,你命中注定要亡在我的手里,百萬年前如此,現(xiàn)在亦如此!”
玄蒼并不說話,似乎對自己眼前的境遇已經(jīng)任命,又或者是他不屑也懶得和他說話而已。
天帝看到他這個樣子反倒笑了起來:“哈哈哈,你以為你這次還能僥幸逃脫嗎?!”說著,天帝大喝一聲:“軒轅劍!”
只聽一聲龍吟悠然響起,接著自大殿之中竟射出萬丈祥光,瑞氣蒸騰,浩然正氣!稍后,祥光稍散,壓力頓生,整個大殿竟似承受不住那把劍的力量,而兀自爭鳴作響,兩平日里光輝璀璨的形象也仿若自慚形穢般變得暗淡無光,昏昏沉沉,天地間,竟似只有那把劍有顏色一般,超凡脫俗,負(fù)氣含靈。
“軒轅劍?”玄蒼冷哼一聲:“昊天神帝的至寶竟都被你收入囊中,昊天神帝若是還在的話,不知作何感想?!?p> “廢話少說,受死吧!”天帝厲喝,手中軒轅劍似睥睨眾生的神,高高揚起,落下,異嘯聲頓起,軒轅劍好似攜帶著萬鈞之力,轟然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