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如書葬袍
寧如書移至危樓小軒窗旁,窗外的皎月如此的圓潤。
桌案上放著一個(gè)玉壺,在他記憶中從未喝過酒,每每想端起酒杯,仿佛有一個(gè)聲音喊著他,或是他曾答應(yīng)過誰不在喝酒,可今日他端起酒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這酒酸甜苦辣,寧如書嘗不出什么滋味,卻總似乎這酒是曾相識。
“我可能忘記了什么?我可曾遺失了些許?”如這窗外浩瀚的星河,總有那么幾顆恒心摸摸墜落,可是星河依舊,完全不記得到底是那幾顆恒心消失了。
寧如書走至摘星閣,這是他為數(shù)不多且不知多少年后才來。
大宮主甚是心悅,早已經(jīng)在那瓊樓玉宇小筑上備好了佳食。
摘星宮雖無仙筆峰常年覆雪,卻如是月宮一般的寂靜寒冷,這是寧如書所不習(xí)慣的。
兩人至小亭亭之中,月光將那兩人折影拉的修長。
寧如書一著白衣未穿雪袍,與身穿錦繡的景瓊突然顯得格格不入。
他位于小亭邊緣,背對景瓊“你我二人同為修仙,隸屬同級,大宮主不必拘束?!?p> 景瓊端了一杯酒“大宮主,大宮主,我卻喊你如書,你叫我景瓊可好。”
寧如書轉(zhuǎn)過來“酒且不必喝了,今日如書找你,便自然有話問你。”
“可是關(guān)乎雪里之事?!本碍傄巡轮欢?p> “雪里喝的酒可是大宮主所賜!”
“是!”景瓊好不避諱,直接了斷的便回答了。
“你可知雪里便是因?yàn)楹攘司普`事,才闖下如此大禍!”寧如書面無表情。
“酒便是我給予雪里的,我摘星宮的仙酒,自來有治愈療效,我便是看在雪里身上有傷,才賜仙酒,那就雪里才吃一杯,怎么會(huì)醉?!?p> 景瓊站起來“便是那雪里自己貪酒,直接去了那柴院,吃了那一缸的素酒,吃的伶仃大醉。我未曾刁難她,你若不信可問摘星宮所有,我若一句假言,便不叫景瓊!”
“此事便罷了,我不在追究!”寧如書站起來“雪里袍可在大宮主手里?!?p> 景瓊不得否認(rèn)“是!”
“請宮主歸還!”
“雪里袍是如書之物,為何輕易送人。那小狐貍既然并非如書之徒,便是如何偷來盜來的?!?p> “她,從今日起,便是我仙筆峰寧如書的徒弟......我寧如書,今生只收一個(gè)徒兒?!?p> 言罷寧如書將手一抬,那被景瓊收起的雪里袍,突然翻箱倒柜直徑破門穿窗而來,回歸寧如書手中。
“如書,你怎么可收一個(gè)小妖精為徒。況仙筆峰自來筆子其中,不曾收女弟子,且不是壞了仙筆峰規(guī)矩。”
寧如書拜別“自是仙筆峰之事,無需大宮主上心?!?p> “如書!”景瓊看寧如書要走,便喊住他“你我相對數(shù)百年,可曾明白我景瓊對你心意?”
“宮主抬愛,如書不敢當(dāng)!”
寧如書對著景瓊深深一禮,只當(dāng)是有愧于景瓊,如是今日表明立場,往后余生,景瓊宮主珍重,如書不在打攪,亦不在想見。
景瓊看著如書背影“幾百年來,你可曾念過我!”
“不曾!”
“你可曾思過我!”
“不曾!”
“你可曾有一刻記起我!”
“有!”寧如書回過來“如書無幸,不得宮主抬愛!就此別過!”
“你記過我,為何不愿直視我?”
景瓊朝著如書過去,從背后一把抱住寧如書,寧如書卻如一晶瑩的玉樹,紋絲不動(dòng)且又冰冷無情。
那一刻雪里袍射出無數(shù)冰刃,將景瓊移開靠近不得。
寧如書微微看了景瓊一眼“金長老道行高深,雪里僅是小妖,怎能將其殺害。”
“如書,你可是懷疑我殺害金長老?”
景瓊突然心中一刺“是!我是不愿如書成仙而去,可是我景瓊對著這星河對著這月光起誓,今生我景瓊要是做出傷害如書之事,萬劫不復(fù).....”
“宮主珍重!”如書再次一別,自然離去。
無言獨(dú)上西樓,月如鉤,寂寞佳人深院鎖清秋......
只留下一淚人與小亭之中,傷心欲絕...
寧如書挽著雪里袍,慢慢且走著,為何不知不覺的朝著那無極懸崖走去了,他屹立在懸崖邊上,夜風(fēng)襲來,風(fēng)向漂浮不定,變化無常,卻同寧如書心情一般心煩意亂。
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自從接管仙筆之后,早已經(jīng)拋棄了世間情欲、斬?cái)嗔四阄仪榻z。
一心投入仙筆峰,一念放眼天下,一向心系一劍飛仙!
他本無心,他本生來無淚,他本已忘切塵世一切,忘卻了一百年前可有與雪山小狐貍一段牽絆……
他望著那無極懸崖,雪里便是從這落下,寧如書看著那空洞的懸崖,如同內(nèi)心一般的空洞。
他閉上眼睛,仿佛聽見雪里的笑聲,聽見雪里圍著膝下跑喊著師傅師傅。
可這一切皆是幻想,寧如書驅(qū)散這念想,那是他感到害怕,感到孤獨(dú)的畫面。
一百多年來,他從未動(dòng)過這般幻想,他是天下第一劍,是仙筆峰天臉掌門,他寄托著仙筆峰千年興衰,掌握著人間昌盛,他可是要一劍飛仙人物,怎么可以因?yàn)橐粋€(gè)極其無名的小妖狐貍擾了心智,動(dòng)了念想。
況且即便小雪里是自己一百年前的小徒弟,事已至此過去百年滄海桑田,時(shí)過境遷,寧如書早已忘切……
如今雪里已死,寧如書無奈的笑了笑“小狐貍,一百年來你可曾都在找我,可為師早已忘切你了,其中種種因果,為師也不得而知,如今也不想去知了。只當(dāng)是你我?guī)熗綗o緣,我已派十里下山去尋你,你若還活著便與十里一同回來,為師在那仙筆之顛等你,你若來了,為師親授與你為徒,你若已離去,只當(dāng)是你我無緣?!?p> 寧如書將那雪袍展開,這雪袍景瓊從你身上收去,今為師將著雪袍葬于無極崖,你我?guī)熗綇拇瞬辉嗲贰?p> 寧如書于無極崖將那雪里袍葬了,他慢慢捧起一寸土,輕輕的將黑土覆蓋在潔白的雪里袍上,可當(dāng)那覆土的那刻,那雪里袍竟然展開一朵鮮紅的雪梅,竟是從寧如書口中滴出的一口心血。
寧如書看著雪里袍上綻開的梅花,那梅花似曾相識可為什么就不記得,寧如書后退一步,腦海里浮現(xiàn)漫天的雪花看到的是漫天的紅梅……
他緊緊的抱住頭“我到底忘切了什么……”
想來自一百年來以后的事寧如書記得,可那之前他的腦海里極其空白。
仿佛被抽走了記憶,抽走了情絲,而人生亦然是不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