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景朗已經(jīng)查清正殿被炸是有人在里面放置了數(shù)量不少的炸藥。而正殿附近慣常有人走動，白日里門口也有看守的北淵宗弟子，并不是任何人都能隨意走動的。而爆炸既然從殿內(nèi)開始，也就意味著很有可能，北淵宗內(nèi)出現(xiàn)了內(nèi)奸。
周圍竊竊私語的弟子越來越多，景朗負手站在堂前，并沒有制止的意思。他視線淡淡掠過圍成一堆宗門弟子，眼神銳利得像只老鷹，一下子發(fā)現(xiàn)了躲在人群后頭的顧靈芷。
顧靈芷正好扭頭，和景朗視線一接，便知躲不過去了，大方地走了出去。
景朗用問詢的目光看著她，等著她開口。
“事情……”顧靈芷沉吟著，開口道：“還得等找到阮師妹……”
“找到了！找到了！”
大門口處跑進來一個弟子，嚷嚷道。
“人呢？”景朗看了一眼他空蕩蕩的身后，問道。
那弟子忽然噎了一下，臉色十分難看，更多的是畏懼和膽怯。
“阮……”他聲音怯怯道：“阮師姐……”他偷偷看了一眼景朗的臉色，遲疑道：“自盡了?！?p> “在哪？”景朗沉著聲問道。
“在正殿那兒。”
大部隊烏泱泱地跟著景朗，轉(zhuǎn)移陣地到了正殿的廢墟前。
雖然已經(jīng)過了好幾日，廢墟深處還殘留著硫磺的味道。正殿中央往后一些，原先放置神像的位置背后，有幾條未曾倒塌的房梁，和一面尚且立著的殘破墻壁。
房梁之上，懸著一條白綢。小阮穿了一身水藍的衣裙，曾經(jīng)略帶嬰兒肥的臉頰已經(jīng)瘦了下來，透著沉沉的死氣。那雙水靈的眼眸此刻緊緊閉著，再也不會煥發(fā)往日的光芒，一顆嬌小的腦袋耷拉在白綢上。
看樣子，已經(jīng)死去多時。
先前，之所以沒有人發(fā)現(xiàn)她在這里，是因為誰也想不到，她會在正殿廢墟這里懸梁自盡。
這一幕，正是對那些弟子猜測的最好印證。
小阮似乎就是那個炸掉正殿的內(nèi)奸，她良心發(fā)現(xiàn)，選擇在正殿這里自盡，以示懺悔。
這時，不知道是誰想起來早上抓的那名阮家家奴，便將他帶了過來。
那人剛進來時還不明所以，一仰頭瞧見房梁上吊著的女子時，嚇得倒退了好幾步，手里一直抱著的包袱也跌落在地上。在北淵宗弟子的催促下，他顫顫巍巍抬起頭，再看了梁上的女尸一眼，終于認清了那人的面孔，大叫了一聲，在地上手腳并用，半挪半爬地退開好幾丈遠。
“這、這……”那家奴驚恐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小主子……”
落在地上的包袱滾了幾滾，外層的布松開，露出兩個口子，一些細小的物件從兩側(cè)掉出來。
其中，有一個長方紫檀木盒，比巴掌大一些，盒蓋上雕著并蒂蓮伴兩只小鴛鴦。盒子沒有上鎖，滾落在地上的時候盒蓋半敞開，露出一截碎了的玉鐲。
那家奴越發(fā)驚慌，結(jié)結(jié)巴巴道：“不、不是，不是我弄的?！彼D(zhuǎn)頭去看圍在四周的北淵宗弟子，“這、這包袱也不是我摔到地上的?！?p> 顧靈芷走過去，撿起了那個木盒。盒子里除了一只斷成兩截的玉鐲，還有一只金簪。而那只金簪，湊巧也是從中間斷開。
“玉鐲還好說，”顧靈芷眸光冷淡，“要把這金簪斷成這樣，”她扯了扯嘴角，卻并無笑意，“得有精準的隔山打牛的功夫?！?p> 里頭的東西，定然是放進木盒之前就壞了的。
顧靈芷把木盒遞給景朗時，他也給旁邊的兩個弟子遞了眼色。兩人上前，很快把包袱拆開，將里面的東西點了一遍。包袱里面除了兩盒糕點，就只有兩匹綢緞和幾盒胭脂水粉，都是稀松平常的物件。
景朗看向那家奴，問道：“既是上山來給你家小主子送東西，為何不大大方方從山門進來，而要從后山入？”
“是小主子吩咐小的這樣做的?！?p> 顧靈芷目光朝那木盒轉(zhuǎn)了一轉(zhuǎn)，“你不知道里頭裝了什么？”見那家奴惶恐地點點頭，她便繼續(xù)問道：“那這盒子你從哪里拿的？”
“小主子在府上的閨房?！蹦羌遗裢驳苟棺右话?，說道：“是小主子讓我每次上山之前，先去她房間的桌上取了這個盒子。每次下山后，也將這盒子放在同樣地方?！?p> “你就沒有打開看過？”景朗問道。
“小的哪敢呀？”家奴惶惶道：“這是小主子的東西，再說了，盒子一直有上鎖。”
景朗又問：“鎖呢？”
家奴搖搖頭，一臉茫然，“平常是有的，今日去取的時候就沒有了?！彼兴茦O怕景朗等人將里頭東西碎了的責任歸在他頭上一般，急急道：“雖然沒鎖，可小的沒有打開看過，直接放到包袱里就帶上山來了?！?p> 顧靈芷一直沉默地聽著，目光不時轉(zhuǎn)回木盒上。
爆炸之后，正殿留下的廢墟搖搖欲墜，現(xiàn)下不僅匯集了眾多北淵宗弟子，還是命案現(xiàn)場。景朗沉著臉，留下顧靈芷和昀澤，還有幾名年齡稍長的弟子，便讓景潤帶著其余人離開正殿。
小阮的尸身被放下來，幾人略一檢查，在她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一封絕筆信。
信上說，她因被送入北淵宗清修，而耽誤了原先訂下的婚約，于是對北淵宗心存怨恨，暗中托人買了炸藥上山，一點點攢著，再偷偷放入正殿中，制造爆炸，毀去正殿，以泄私憤。但事情做了之后，她又后悔了，覺得辜負恩師多年教導(dǎo)和弟子間的同門情誼，便決意自盡，用性命了結(jié)她曾經(jīng)犯下的錯。
顧靈芷全程靜靜聽著，一句話也沒說。等得發(fā)現(xiàn)信的弟子將最后一個字讀完，她霍地邁開大步，往外走去，嘴里罵道：“狗屁！”
“去哪？”問話的是景朗，他橫身攔住了她的去路。
昀澤反應(yīng)更快，直接攔腰截住顧靈芷。
“放開我！”顧靈芷嚷嚷道：“我要去找人算賬！氣死我了！”
她四肢不停撲騰著，奈何昀澤比她高，單手卡著她的腰，將她拔蔥似地提高了。她雙腳離地，青蛙似地在半空中胡亂瞪著腿，手在空氣里抓來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