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徐生想要朝著上流社會邁進也是種錯嗎?
難道徐生跟著張順道替北朝商會辦事也是一種錯嗎?
這是目前最捷徑的一種方法,起碼沒有比這更能在北朝出人頭地的方式。
不過徐生當然不會將這些成人面臨的思考告訴伊芙,在他心理伊芙只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女孩罷了。
難得張順道如此的賞識自己,給北朝商會辦事又如何?反正徐生做的也不是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徐生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在伊芙面前他實在沒有發(fā)火的理由,想了一些敷衍的話語來安慰了小姑娘片刻,緊接著便來到了王大爺的臥室。
由于老年喪子,王大爺的精神一直很頹圮,雙目無神,絲毫沒有往日里健碩的樣子。
一聽到有腳步聲,王大爺閉著眼睛失神的問道:“是明兒回來了嗎?是明兒回來了嗎?”
王大爺已經精神失常了,隨便進來一個人他都會這樣問一遍。
“王大爺,我是徐生啊。”
徐生上前握著他布滿老繭的雙手,老人家的身體格外的虛弱,以至于膚色慘白,沒有絲毫血色。
“徐,徐生?”
“嗯,我是樓上住的徐生,大爺我哪天還給你抗過米呢?!?p> 由于伊芙處處受到王大爺的照顧,徐生心想著王大爺能有什么愿望,他都能幫則幫。
王大爺悵然若失,他早已分辨不清來這是誰,又怎么能說出自己的想法呢。
只見他自言自語的說道:“牛金區(qū),文化路,黑幫沖突,失血過多....”
王大爺一直重復著這些只言片語,像是抓著救命稻草一般。
徐生越聽越覺得蹊蹺,牛金區(qū),文化路不正是自己前些天所待的私人醫(yī)院的地址嗎?難倒王明就是死在自己住院的那片區(qū)域?
帶著種種疑慮,徐生嘗試性的問道:”王大爺,王明.....”
誰知王明到底怎么死的還未問出口,王大爺僅僅是聽到王明二字,情緒立刻激動了起來,不停的左搖右擺,抱頭痛哭。
徐生哪里敢繼續(xù)問下去,只得立刻安撫王大爺的心情,帶著伊芙退出了臥室。
徐生很是在意,在他住院的那段時間里,徐生似乎聽到過窗外有著小混混的斗毆,難不成王明就是死在那一次沖突中嗎?
如果自己知道倒在黑巷子里茍延殘喘的是王大爺的親兒子,自己還會待在私人醫(yī)院高高在上的冷眼旁觀嗎?
徐生有些心神不定,心里沉悶的很,覺得恍惚間做了一件令他不安的錯事。
喪禮一直舉行到了深夜,由于王大爺在收到王明死訊的時候便一直昏迷不醒,徐生很疑惑到底是誰在主持著這一場葬禮。
由于陽青區(qū)的風俗習慣,喪禮辦的格外隆重,最近陽青區(qū)也不景氣,王明的葬禮無疑對于陽青區(qū)居民的心里又埋上了一層厚厚的霜。
徐生吃過晚宴后,和伊芙幫忙收拾著餐具,時間早已過了晚上九點,北朝的神修已經沒有李家政府的約束。
可奇怪的是,無論都城市九點之后再如何亂,陽青區(qū)也一如往常,和白天沒有兩樣。
沒有一個神修感在陽青區(qū)鬧事,因為他們很明白這里是周天師的地盤。
“聽說王大爺有個女兒,三年前為了榮華富貴嫁到了陽青區(qū)外的一戶人家里?!?p> 徐生正在清洗著餐具,突然一位中年男子挺著一個大肚子,口里叼著一根特殊葉片編做的煙草,和徐生并排洗著污水池里的碗筷。
他突然說了一句話,似乎像是在將給徐生聽。
“當時王大爺還配送了一大堆禮金當做嫁妝,花了全家的積蓄,把婚禮辦的風風光光?!?p> 中年男子頓了頓,吸了一口煙卷,吐出的煙氣十分熏人,隨后繼續(xù)說道。
“不過嘛,這個女孩我當年見過,有幾分姿色,卻沒有腦子。”
“被外區(qū)的富豪玩膩后,離了婚卻說什么也不肯再回到陽青區(qū),你說這是為什么?”
徐生低頭洗著碗筷,一雙接著一雙,確定了中年男子是在詢問自己之后,想也沒想的回答道:“窮?!?p> “哈哈,沒錯,陽青區(qū)太窮了,你們這些年輕人當然看不上這么窮的地方?!?p> “哪怕是王大爺的閨女在外區(qū)干著最下賤的妓女工作,被男人當做玩物,活的毫無尊嚴也不愿意回到陽青區(qū)啊?!?p> 徐生有些震驚,替王大爺女兒的悲慘遭遇感到同情。
中年男子的鬢發(fā)花白,目光炯炯有神,有著一種和年齡不相符的氣質。徐生很難說出他哪里奇怪,可總覺的他不是個尋常的中年人。
“王大爺當然不知道他女兒的事情,哀莫大于心死,他的心已經死了,人也不遠了。”
果不其然,就在中年男子盯著臥室說出這句話之后,房間里又立刻傳出了一陣陣哭聲。
王大爺死了,五天前還生龍活虎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一陣陣凄涼感久久不散,徐生感受著陽青區(qū)內的生離死別,不是很明白為何中年男子要對他說這種話。
“當然,王大爺的死和他女兒的悲慘遭遇都和你無關,你有權利當一個旁觀者,流幾滴眼淚,表達自己的善意。”
“可你知道王明是怎么死的嗎?”
徐生早已察覺到了這件事情的蹊蹺,試探性的回答道:“難倒27號夜里,牛金區(qū)的那場械斗,王明在哪里死了?”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徐生松了口氣,不然事實真是如此,他肯定會自責。
可接下來中年男子所說的話,徹底顛覆了徐生的想法。
“王明在現場,可是他沒死。這小子打架有兩手,自然會想法設法在亂斗中保全自己?!?p> “他的本事不錯,在械斗中只受了點輕傷,由于表現不錯,自然得到了頭目的賞識?!?p> “于是他在三天后的第二次斗毆中,被當成了主力,被穿著最新型武裝盔甲的人活活打死?!?p> 說完這番話,中年男子抽完了煙卷,將煙灰抖入了污水池中。他抬頭看了一眼夜空,很暗,沒有一顆星星在閃爍。
隨后他留下了獨自一人在反省的徐生,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最新型武裝盔甲?
徐生不寒而栗,已經猜到了這件事的始作俑者。
如果中年男子不是胡說八道,那么害死王明的,就是自己前些日子參與數據采集而完成的T2級武裝盔甲。
王明是自己害死的?
徐生當然不愿意承認,自己的手上沾著王明的血。
他想起了神國一個流傳已久的寓言故事,故事里的一個村莊患了重病,需要沾著新鮮人血的饅頭來延續(xù)生命。沒有人覺得自己殺了人,他們吃著人血饅頭不過是為了活命罷了。
為了活命,就可以殘忍的剝奪其他人的鮮血。徐生目前所做的事,不正是如此嗎?
徐生時常都會試著說服自己,替張順道辦事,替北朝商會辦事,做的都是些正經的勾當??烧l知道這些新型的武裝盔甲,又會奪走多少無辜人民的性命?
夜色已深了,徐生獨自一人刷著碗筷,看著盆里臟兮兮的污水,仿佛都是血紅的顏色。
他雖冷漠,卻不無情,雖固執(zhí),卻不偏執(zhí)。
他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十分錯誤的決定,王明的死只是冰山一角,肯定會有更多無辜的人在這場北朝商會的造反中丟掉性命。
徐生自認為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拯救蒼生一事也和他無關。
如果死的人不是王明,不是王大爺的親生兒子,而是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死在了自己參與創(chuàng)造的武裝盔甲手下,他還會自我反思嗎?
人生總是面臨著許許多多的抉擇,沒人總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可總能選出最令自己滿意的哪一個。
徐生明白了,在北朝這樣一個畸形的社會里,沒有辛存者。傾巢之下,豈有完卵。
要么加入北朝商會,剝削支持李家的普通民眾,讓自己的手里沾滿無辜的鮮血。要么站在他的對立面,還北朝一個太平。
少年掏出了手機,撥打了一個他認為這一輩子都不會打過去的電話。
“喂,是李民浩局長嗎?”
“我是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