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宋氏看了看女兒沒心沒肺的樣子,暗暗嘆了口氣:“你放心,為娘從今天開始就存銀子,到時候好請訟師。”
“不一定走得到這一步呢。”謝怡蘊點醒她。
“那又何妨,你想走的時候,為娘撐著你?!敝x宋氏滿不在乎地道。
謝怡蘊這次是真笑了,只是眼角有點點的淚光:“母親,你女兒我很會掙錢。”
這幾年和沈儕楚一起搞商貿(mào),搞農(nóng)業(yè),掙了不少錢,只是這些謝府都不知道,是屬于她自己的暗線。
“我就想存不行嗎!”謝宋氏佯裝生氣。
“行,行,您想怎么都行?!敝x怡蘊不和她爭,轉(zhuǎn)身面向謝茂,卻沒那么容忍,“父親,您就縱周姨娘吧,縱得無法無天,縱得有求必應(yīng),縱得您擦屁股都擦不干凈。”
“我……”謝茂有苦難言,他對謝宋氏確實沒興趣。
“您想怎么都行?!彪m然謝怡蘊這樣說,可謝茂一點都不敢往平常的意思想,女兒的意思分明是,他不收斂,她收斂的機會都不給他了,“我省得?!敝x茂不自然道。
他很害怕女兒涼涼的眼神,因為那代表著,好事受盡,壞事將近。
“姑爺,天色也不早了,您和蘊兒該回宣德侯府了?!敝x茂向全琮遞了一個“求救”的眼神。
學(xué)聰明了,知道不想面對,可以避免面對,謝怡蘊都想給她的爹爹豎起大拇指:“您要是想您項上的額頭安穩(wěn),就和南陽王府隔著一些吧?!?p> 南陽王府可不是站在太子黨邊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謝茂一直以來刻意忽視的那根弦突然繃緊了,他的女兒光想著自己在王府的日子,絲毫沒有考慮過自己老父親的那顆項上人頭,期間意味著什么,不難猜吧。
他起先以為,雖然謝怡嵐騙了他,設(shè)計了他,甚至踩著妹妹的名聲嫁進王府,可畢竟是自己的女兒,也是從小呵護長大的,哪能有隔夜仇,可女兒卻存了另一番心思,仗著肚子里的孩子和男人暫時的寵愛,行事囂張跋扈,一點都不收著藏著,只顧著自己的快意,看來人和人還是不同的。
“我省得的?!边@次,謝茂的語氣里多了幾分真情實意。
謝怡蘊點點頭:“父親,母親,我走了?!?p> “是。”謝茂也沒忍住眼眶有些酸澀。
“你要過好自己的日子。”謝宋氏諄諄囑咐。
“我知道。”謝怡蘊一扭頭,和全琮一起踏進斜陽,走出院子,她最后回頭望了望掛在門楣上的牌匾“太子太傅之府”,頭也不回走了。
坐在馬車上,全琮問她:“最后母親都和你說了什么?”剛才她們扭頭湊在一塊的時候,親親熱熱,頰邊帶笑,在宣德侯府全琮從沒看見謝怡蘊這么不設(shè)防過。
“我給她說,你要帶我另辟府邸單住,她擔(dān)心我們沒有銀兩置辦物件,準備從現(xiàn)在開始存錢,接濟我們?!敝x怡蘊隨口編了一個理由,謝宋氏就是再向著她,也不能讓全琮知道自己岳母的真實想法,全琮現(xiàn)在畢竟是她的丈夫,他又沒做錯什么,不能讓他涼心了。
全琮以為是什么大事,這下輕松了,特別財大氣粗地道:“我當是什么呢,你讓母親放心,我一定給你尋一處好府邸,銀錢的事情不用她擔(dān)心。”
“我也是這樣說的。”謝怡蘊朝他嬌俏笑笑,全琮瞧著瞧著,卻有點不安了,他看見謝怡蘊的櫻唇張張合合,說出來的話令人哭笑不得,“我告訴她,您的女兒很會掙錢?!?p> “那您說說,您都有什么產(chǎn)業(yè)?”全琮興致盎然地問道。
“不多?!敝x怡蘊歪著腦袋想了一下,“也就是幾個綢緞莊,幾對鏢局,南洋漂著幾條貨船,江南地區(qū)有好多良田。”
全琮開始是不相信的,但看著謝怡蘊認真的表情,他又信了:“你做這么多產(chǎn)業(yè)干什么呢?”
“大概是為了許多個這種時刻吧?!敝x怡蘊撩開馬車上的車簾,露出一條縫隙,可以完整地看到街道。
本該是帝國最繁華的地方,此刻竟歪歪扭扭,躺著成群結(jié)隊的流民,謝怡嵐當時讓人散消息她贈了沈家公子汗巾用的也是這批人,僅僅幾塊碎銀子,就足以讓謠言遍布整座帝京,可以想象散落在帝都的流民數(shù)量有多恐怖。
全琮看著窗外,陷入了沉默,自從去歲那場連綿不斷的大雪淹沒國境兩百里,年后一月才停,積攢了幾個月的雪水隨著春日的暖陽融化,浩浩湯湯地奔涌而去,而河道承壓能力又不夠,湖泊分流能力又不足,兩側(cè)的良田只能泡在積水中,家園被毀了的流民只能往供容能力強的大城市走,現(xiàn)在京城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幾批流民,護城軍持槍守在城門,饑寒交迫的百姓哪里是他們的對手,,只好在城郊找了個地方棲息暫住。
朝廷也派了人解決,可耐不住受災(zāi)波及的人口,像麥穗抽芽一樣,越長越多,諷刺的是,災(zāi)民又確實沒有吃的。
謝怡蘊道:“我準備開辦個粥棚,這樣這些流民就不至于饑寒交迫了。”
“好,我來辦。”全琮是在邊地生存過許久的人,自然見過人間疾苦。
“不,讓我來?!敝x怡蘊拒絕了,說道,“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倍疫@件事沒有全琮,還辦不成。
全琮正經(jīng)了神色:“蘊蘊,你要我干什么?”
“去陛下面前把城郊的那塊地要來?!敝x怡蘊語不驚人死不休。
全琮一下子就震驚了:“蘊蘊,那是皇家自開國以來就納下的御用之地,根本不可能拿來做其他用途?!?p> “皇城除了那里,還有其他地方可以容納這么多流民嗎?”謝怡蘊反問。
也是,雖然抵擋了想要入城的流民,可這么多人在京郊,始終不是一個事兒,全琮看著她,升騰起一股很復(fù)雜的情緒,新婚妻子主意太大,令人惶恐,同時也叫人佩服:“我要用什么理由?”全琮褪去了嬉皮笑臉,嬉笑怒罵,認真地盯著她的眼睛說。
謝怡蘊頓了一下,遇見一個旗鼓相當?shù)恼煞?,意味著少去許多口舌,她突然有點慶幸,全琮是聽她的,以極其認真的態(tài)度聽她的想法,在這個朝代,沒有幾個丈夫做得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