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鬼門關
那天和包銘大吵一架從家里跑出去后,盧畫不知何去何從。一個人挺著肚子在公交車站坐了很久。那時早已沒有了公交車。偶爾過來一輛出租車,看到她的時候會減慢速度,但見她沒有招手要坐的意思后就走了。最后還是她自己走回去了。出來的太急了,連錢都沒有拿,走去哪里?夜色茫茫,身無分文,連乞丐都不如。
還沒懷孩子的時候,好多次和包銘吵架之后,包銘都把家里砸的稀巴爛,她也是這樣一走了之。但是每次都走不遠。
她對包銘失望的同時,又自不量力的覺得自己可以改變包銘。
她不知道的是,當一個女人覺得自己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時候,她就完了。她以為她足夠愛包銘,因為他在世界末日的那天回來陪她一起面對死亡,她以為那是包銘愛的她的意思。
她總是這樣不切實際的有著浪漫的感覺。
她太單純了。太蠢了。
失去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她就應該清醒了。可是那時候她沒有醒,還是從B市回來了。第二次懷孕的時候,因為包銘要買一個豆?jié){機,可是沒錢,逼著她拿錢的時候,她沒有給。晚上,包銘拿著兩把刀,一把架她的脖子上,一把架自己脖子上,威脅著她。那時候她就應該清醒了??墒撬廊粵]有清醒!
多么愚蠢的女人!
每次吵架,她都不敢告訴家里人。懷孕后受的委屈也只是默默的吞進肚子里。
現(xiàn)在孩子即將出世了。她不能拿這個孩子的出世開玩笑。所以,她忍痛回去了。
預產期到的那幾天,盧畫在醫(yī)院檢查,依然是那個有經驗的老醫(yī)生給看的,因為盧畫妊娠期糖尿病的原因,她堅持要盧畫趕快住院,而且是,去三甲醫(yī)院。小醫(yī)院不要考慮了,因為她的情況很特殊,不僅縱膈子宮,身形又小,胎兒也小。誰也不能提前預知會發(fā)生什么。
盧畫聽從了醫(yī)生的建議,在預產期的前十天住進了醫(yī)院。包銘還不愿意,怕提前那么多天還不生的話,太浪費錢了。盧畫自己交了住院押金,拿著待產包自己去了。
許秋請了七天長假,在盧畫住進醫(yī)院的第二天就趕到N市陪產了。她知道盧畫在這時候需要她。果然,醫(yī)院里只有盧畫自己一個人,包銘還在上著班,婆家一個人都沒有來,娘家也沒有人來??粗》康漠a婦圍著七八個人伺候著,再看盧畫,冷冷清清的只有許秋一個人陪著。如果許秋沒來,盧畫該多難受呢!
許秋一邊給盧畫削蘋果,一邊安慰她:“你看,我削的多好,一點都不斷。我們吃個蘋果,平平安安的把小寶寶生下來。沒人來,那我不是人嗎?”盧畫對生孩子一事真是害怕的不行,昨晚住進來的時候,隔壁房間的一個產婦凄厲的喊了一個晚上,惹的護士來罵了好幾次,說再痛也要忍著,宮頸還沒開幾指,喊早了。
盧畫膽顫心驚的聽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那個產婦還是沒能進產房,依然時不時的喊幾嗓子。連許秋臉色都變了。
盧畫還沒發(fā)動的樣子,醫(yī)生來查房的時候,叫她多去樓梯走動走動。于是許秋扶著盧畫在樓梯上上下下的走著。許秋微胖,走了幾趟累的不行,盧畫扶著腰也是累的不行。但是小家伙還一直呆著,沒有動靜。
上午做檢查的時候,許秋問了一嘴,如果產婦是縱膈子宮的話,會不會生孩子有什么風險?醫(yī)生一聽,臉都綠了,連忙問盧畫怎么回事,原來他們沒有看仔細前面的產檢卡,只留意到了盧畫是妊娠期糖尿病患者。
居然還有這樣一個情況。
醫(yī)生立即組織對盧畫進行檢查,結果醫(yī)生大概都太年輕了,還沒遇到這種情況,主治的醫(yī)生在檢查完后,又打電話給自己的導師問情況。然后才做出了要盧畫接受剖腹產的建議,而且是盡快!
盧畫手忙腳亂的自己把所有的文件都簽字后,包銘才匆匆從公司趕來了,兩人只在手術室門口匆匆見了一面。
盧畫進了手術室后,許秋和包銘各自在一角坐了下來。
從盧畫婚禮上第一次見到包銘,許秋就對他一直無感。從盧畫一團糟的婚姻里,許秋甚至都不行給包銘一個眼神。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
許秋有些坐立不安,不知為什么感覺時間過的那么慢。不知什么時候,手術室的門開了,一個白大褂出來,許秋和包銘立即湊了上去,醫(yī)生滿臉凝重的說道:“嬰兒五斤八兩,健康,是個千金。但是產婦——”
“怎么樣?”許秋著急的問道。
而包銘還沉浸在剛剛做父親的喜悅中,并沒留意到那個轉折語。
“產婦大出血,急需大量的血漿!你們家屬趕快找人去血站輸血!我們好從血站調血漿!你們要有心理準備!”白大褂匆匆說完又要進手術室去。
許秋呆愣了一秒,拉住白大褂顫聲道:“醫(yī)生,我馬上找人去輸血,請你們一定要全力搶救產婦!”
許秋手忙腳亂的掏出電話來,找在N市的朋友趕快去給盧畫輸血,一邊心里不停的祈禱盧畫平安!前一段時間,一個產婦在手術放時候發(fā)生了血栓,搶救無效身亡了!這個新聞鬧了很久,導致盧畫和許秋都害怕極了。可是不管什么手術都是有風險的,誰也不知道誰的運氣是好還是壞。
又等了很久,守在手術室門口的許秋身體漸漸發(fā)冷,控住不住的顫抖起來。
剛剛盧畫的姐姐來了,她跟著盧畫新生的嬰兒往新生兒科去做檢查了。包銘也跟著去了,這里暫時只有她一個人守著。
不知等了多久,當手術室的大門打開,一堆護士推著一張病床出來,她忍不住撲上去,看到盧畫面如白紙,不省人事。
“畫兒······”
她輕聲呼喚著,卻不知自己早已淚如雨下。她在這個門口守了六個多鐘,盧畫進去的時候還是精神奕奕的,出來已是另一副樣子。
“手術是成功了?,F(xiàn)在先送ICU觀察!家屬不要堵著妨礙我們的工作!”護士說著推開她,把盧畫推走了。
許秋一路跟著,一直到了ICU。
她一個未婚女子,哪里見過女人生孩子的慘烈狀況?都說生孩子猶如在鬼門關走一圈,看到盧畫如此,她打從心底生出深深的涼意。
許秋回到盧畫原來的病房,看到盧畫姐姐和包銘在哄著逗那個新生兒,卻沒有人關心在死亡線上掙扎的盧畫。許秋的心涼透了。
第二天,終于從ICU病房回到普通病房的盧畫,連動都動不了,只能轉著眼珠子。許秋在她耳邊輕聲告訴,嬰兒很好,很健康,很漂亮。她扯著嘴角笑了,眼角卻滾下了一串淚珠。她張了張嘴,想說著什么,卻沒說得出來。許秋把耳朵湊過去,半天才斷斷續(xù)續(xù)的聽到她想看一看孩子的心愿。許秋卻不敢去抱那個新生嬰兒,因為她不會抱,那嬰兒頭頸都太軟了,她怕抱的姿勢不對,讓孩子不舒服了。
等護士來查房的時候,許秋才請求護士幫了這個忙,護士手把手的教許秋該怎么上手抱孩子,然后把孩子抱到盧畫眼前,讓盧畫和孩子臉貼著臉呆著。
當嬰兒那柔軟的臉貼著盧畫時,盧畫當場淚崩了,同時又笑了。
這大概就是母親吧!為了生孩子剛剛從鬼門關走回來的女人,第一眼想看的就是孩子!
許秋看著這一幕,感嘆著,盧畫終于成為了一個真正的母親,這是她用自己的命換來的孩子。這么難熬的十月懷胎,都熬過來了,還熬過了鬼門關。往后再難的生活,她應該都不會再害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