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十三和樊承。”方昭指向?qū)γ娴膬纱睒恰?p> “樊承惹上事了?!比~曉光旋即接上,“記不記得有一次我被堵在工作室,宿管處叫我不要回來,那次是晏十三向宿管處匯報,她在竹林里聽到些怪聲音?!?p> 商檀安點點頭。
“原來樊承在他自己的宿舍樓里養(yǎng)了東西?!?p> “蛇?”商檀安脫口道。
“就是。樊承說他有個項目研究這個?!狈秸褤u頭道,“本來晏十三匯報后他很小心了,管理得也很到位,誰知發(fā)洪水了,把他的蛇窩給沖散了?!?p> “還有蛇窩?”商檀安提聲訝道。
“他說下雨前正好孵了一窩,不然他早就把它們移到工作室了?!?p> “他有工作室,為什么把這么危險的東西放到宿舍區(qū)?”商檀安皺眉。
“可不是么。不過他說這品種不危險,放到自己宿舍樓是為了方便日夜觀察。也是看到晏十三在家門口征了一條河段當(dāng)擬景實驗場后受到的啟發(fā)。”
“問題是晏同學(xué)得到了宿管處同意,他有沒有向宿管處遞交過申請?”
“就是你這意思。他沒有遞交申請,在宿舍區(qū)違規(guī)偷養(yǎng)實驗動物,也是運氣太不濟,洪水一來,人撤走,蛇卻找不全了,屋子里又留下了蛛絲馬跡,西宿區(qū)封閉整修時,被宿管處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在這事都驚動到他導(dǎo)師那里去了,他記過是跑不了的?!?p> “那這事和晏同學(xué)又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說是甲乙大戰(zhàn)?”
“宿管處嚴厲譴責(zé)了樊承,給他發(fā)了一個通知,必須得到周邊各戶鄰居的諒解和同意,才可以繼續(xù)在這里居留,否則只能搬走。搬走就不會再給他住西宿區(qū)了,怕地方大,他又馴養(yǎng)啥怪東西。但如果東宿區(qū)的人對此也有異議,則宿管處不再幫他安排,他必須自行到校外解決住宿問題??傊?,麻煩得緊。所以,這幾天他挨家挨戶在道歉,也是可憐?!?p> “那晏同學(xué)不肯諒解他?”
“你都看見了。”葉曉光嘖嘖道,“已經(jīng)第三回了。我都不用聽到,光看到他走出晏十三家門口那無精打采的樣,就知道了。哎,檀安,先前你撞上去的時候,他們沒有吵吧?”
“沒有?!鄙烫窗矀?cè)頭問葉曉光和方昭,“那你們呢?還有其他鄰居呢?都諒解了嗎?”
“還能不諒解?。慷颊徑饬??!狈秸崖柭柤纾班従幼鲞@么久,也不好意思說不諒解。再說也沒多大事,乙部的人嘛,都喜歡神顛顛地搞這些事,也是出于學(xué)術(shù)追求嘛,沒有什么故意。我們都給他簽了諒解書了。”
“你們周邊那些女生鄰居也簽了嗎?”
“差不多吧。這事兒,要不是搬回來后,宿管處發(fā)了一個小范圍的通知,我們都還不知道呢。樊承都這么情真意切地一家家上門拜訪了,女生們挺心軟的,據(jù)說都給他簽了?,F(xiàn)在就剩下晏十三。”
商檀安望著對岸,小河水面在暮色中染成了青灰色,粉白小樓伴著旁邊那蔥蘢郁深的竹林,一樓二樓的燈光都沒有啟開,顯得十分靜謐,想來人必定還是在后院樹下掄錘子。
“晏同學(xué)做水葵實驗的時候,有一回跌到水里,差點被蛇咬上?!彼f道。
“還有這事?那我可就理解了,晏十三肯定嚇壞了,難怪后來聽到點聲音就搞那么大陣仗。樊承起碼再誠心誠意跑上幾趟,才能感化她?!?p> “樊承現(xiàn)在不養(yǎng)了吧?”商檀安再問。
“哪還敢養(yǎng)啊。他那個項目都差點保不住,他說他導(dǎo)師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不過他導(dǎo)師也愛才,給院方出了正式函,解說這種蛇的生物安全性,也保證以后嚴格督導(dǎo)他,他才能幸運地只記一個小過。”
又過幾天,商檀安在自己宿舍大樓的升降梯里遇到乙三何方裕,他們兩人住不同樓層,屬不同學(xué)部,原本搭升降梯時只面熟不相識,這次因著洪水中西宿區(qū)的各自同學(xué)短期安頓過來,倒是通過戚唯和樊承他們認識了。
何方裕正在和人說話?!敖裉炷愦蟾艓c回來?我跟紀(jì)小妹他們幾個都約的是晚飯后,那時候你差不多能回來了吧?好好好,不然我把我同學(xué)帶過來,每回只能碰上一兩個人,效率不高嘛,是吧?!?p> 何方裕忙里偷亂和商檀安點個頭致意。
“老何,你搞這么鄭重干嘛,”何方裕旁邊的人說道,“其實不用這么麻煩的,你乙部的同學(xué),那還有什么好說的,你直接叫他把文件傳過來,我給他簽上不就好了。”
“那不太好,不太好?!焙畏皆_B連擺手,嘻嘻哈哈道,“還是要見一見的嘛。我同學(xué)人很好,話不多,他很誠心地想來拜訪大家,但他不認識咱樓層的諸位,再三請我?guī)椭s時間的。拜托拜托。現(xiàn)在我們乙三大項目小項目跟瘋了似地砸下來,還美其名曰說是給我們鍛煉,要是人住在外面,光導(dǎo)師的一天三召喚就應(yīng)付不下來。”
“都差不多,我們也是忙得呼呼轉(zhuǎn)。行,今天晚飯后我鐵定能回來,瞅瞅咱未來鄰居。”
“好咧?!?p> 升降梯打開,何方裕和身旁的人勾肩搭背說說笑笑而去,商檀安自也取車,到癸部教學(xué)樓的工作室里忙了一上午,葉曉光在門口叫著下去吃飯。
午餐中閑聊,他順口問起了樊承的事。
“晏十三完勝。樊承不能住了?!?p> “定了?”他問道。
“這點肯定,但樊承還沒有定好新宿舍。他這次比常規(guī)換宿舍的申住程序復(fù)雜多了,宿管處放話讓他自己找,有了意向地方還要請同層樓的鄰居一個個簽同意入住書,麻煩死了?!?p> “可惜了。他在我們這兒也一個個拜訪過的,最后就差晏十三沒給他簽字?!逼菸ㄗh論著,語氣里十分遺憾。
“說啥都不管用,晏十三連理由都不給一個,就直接說她不簽。”
商檀安插言道:“你們怎么知道?”
“樊承說的啊。”葉曉光直搖頭,“這家伙也可憐,他總?cè)フ谊淌?,天天卑躬屈膝堵人家門口,妄圖做最后的嘗試。晏十三估計煩了他,以前還能看見她天天早上走晚上回,挺規(guī)律的,這陣子樊承找過去,都不見人影兒的。他就苦巴巴地拜托我們,要是看見對岸晏十三的樓有人在,就趕緊傳呼他。唉,這么多年的鄰居了,我們就幫他傳呼了兩次,猜猜怎么著,晏十三開出門來,就在門外,兩三句話一說,就撂下人,把門無情地一關(guān)?!?p> “晏同學(xué)被蛇驚嚇過,”商檀安說了兩句,“實驗也因為這個原因中斷過,而且她把情況匯報給宿管處后,當(dāng)時樊承自己心里應(yīng)該有數(shù)了,那時候應(yīng)該坦陳的,而不是繼續(xù)捂著,讓別人擔(dān)驚受怕。我認為他更加誠懇地向晏同學(xué)致歉,可能情況會轉(zhuǎn)好些?!?p> “怎么沒有?有啊。他自己也這么分析的,買了花,買了水果,還買了一個大禮包,捧著候在晏十三門口,沒用,都沒用。晏十三說,有關(guān)他的宿舍事務(wù),那是他個人的事,她不參與這個事。就只有這句話?!?p> “言下之意,沒有諒解不諒解這回事?!狈秸褔@道,“可憐的樊承。咱們房子剛整修好,下雨泡爛的那些東西才整理好,他又要搬,還不知新地方妥了沒有,再加上現(xiàn)在學(xué)年中,本來事情不少,插進這檔事沒處理好,難怪他天天焦灼得不行?!?p> “所以說,惹誰都不能惹甲霸天。血淋淋的教訓(xùn)?!?p> 又到周末,商檀安出發(fā)去器房,在地下車庫遇見何方裕和樊承,從一輛車上撲哧撲哧搬下來幾個鼓鼓實實的包。
“嗨,出門啊?!焙畏皆崆榈卣泻粢宦?。
“這么多東西?”商檀安停住腳步。
“給我同學(xué)搬家?!?p> 樊承氣喘吁吁地把大包挪挪位置,免得占了過道,他抬起頭,笑容很清秀:“好走嗎?”
“好走。要搭把手嗎?”商檀安客氣問。
“不用,”樊承輕輕拍了拍手上灰塵,隔著大包欠身伸出手來,略帶靦腆,“我今天搬家,以后大家就一幢樓了。請多關(guān)照?!?p> “不敢。”商檀安笑道,“歡迎歡迎,我們這里越來越熱鬧了。”
“這家伙,把這個月的家政份額都用光了,我們只好自己上。”何方裕齜牙咧嘴地抹著汗。
“是要提到升降梯里嗎,我?guī)兔μ嵋稽c。”商檀安見狀道。
“不不不,你去忙?!狈汹s緊阻住,“我們好幾個同學(xué)呢,還有幾車跟在后面,就快來了?!?p> “東西有這么多?”商檀安詫異著打趣。
“沒辦法,搬家嘛?!狈袚u搖頭,瞅瞅商檀安,起先幾個眼神還跟半生不熟的人碰面似地,后來自個笑起來,“我那邊住不下去了。你知道了吧?”
商檀安也只好笑笑。樊承的目光十分澄澈,他便也實誠:“剛聽說一點?!?p> “檀安,你搭檔,他鄰居,”何方裕一邊幫忙歸攏著幾個大包,一邊侃道,“是個厲害人?!?p> “也不能怪她,是我違規(guī)了?!狈薪拥?,順便寒暄,“嗨,商檀安,你還和晏同學(xué)在搭檔吧?”
“是的,還有一個合作項目,正在進行中?!?p> 何方裕向商檀安投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樊承倒是覺得不好意思,繼續(xù)寒暄:“接下來我們乙部和你們癸部合作的時候,如果有機會大家一起搭檔,倒是不錯的?!?p> “對,大家同一幢樓,討論很方便。”商檀安笑語。
三人略略說了幾句,樊承和何方裕的同學(xué)到了,便道了別,各自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