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她偏偏不給

　　偏如惠姨娘抬頭轉(zhuǎn)過臉去，伸手拉起她的手指，拽著湊到自己臉頰一側(cè)，抬頭閉眼輕輕聞著，一臉陶醉的神色：“這手上可真香，這聞起來是用了京都一品御香閣的特供的香粉吧。聽說它家的特供好貨色送往沈府時第一個先送到你那，像我們二房三房之類的都拿不到。呵呵……”如惠姨娘冷笑一聲，柳眉高挑，一雙桃花眼斜睨著說：“現(xiàn)如今，這手還不得給我捏肩捶背的?！?p>　　她此刻被如惠姨娘拽著的手僵硬地緊繃著，渾身的憤怒和力氣都凝集在那手掌上，感覺那手掌像鐵一樣剛硬。

　　如惠姨娘得意洋洋的臉蛋就在此刻她的手邊，她只要狠狠甩手下去一扇，定能打得如惠姨娘花容失色，哭爹喊娘，顏面盡失。

　　她甚至可以在如惠姨娘的臉上狠狠抓上幾道血痕，給她留點(diǎn)終身難忘的印記，讓她永遠(yuǎn)長點(diǎn)記性，沈家大小姐不是那么好惹的！

　　沈明珠看著自己的手，目光呆滯了片刻。

　　這雙手上一世對誰都是說打就打，責(zé)罰人起來真是暢快之至。但她現(xiàn)在不能這么做。

　　她眼下最重要的是救人，所以，她要忍，報復(fù)不急于一時。

　　此時，她甚至不能露出絲毫的軟弱或是憤怒的表情，因為那正是如惠姨娘想要的效果。

　　被欺凌者的哭泣、憤怒，這是欺凌者所喜歡的，但她偏偏不給。對敵人最大的蔑視打擊就是連眼珠都瞬都不瞬。

　　沈明珠只是面無表情回看著如惠姨娘，并不說話。

　　如惠姨娘捏著沈明珠的手得瑟了半晌，但發(fā)現(xiàn)眼前的人一臉平靜無波，她沒有吭聲，既沒反駁，也沒發(fā)怒，只和自己對望著，眼神平靜又似乎深藏著什么。她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沈明珠，只覺得索然無味，丟開了那只手。

　　“如惠姨娘，你還要捏哪里？”背后的人不咸不淡的聲音問道。

　　“這?！比缁菀棠镆惶兀瑳]好氣地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沈明珠的手移動到了如惠姨娘指著的地方，不輕不重按著。

　　“喂喂，太重了！”如惠姨娘故意刁難。沈明珠放輕了手上的力道。

　　才不過一會，如惠姨娘又尖細(xì)著嗓子喊：“喂喂，太輕了！你是沒吃早飯么？難道你這沈府的大小姐都沒吃飽？！”

　　沈明珠只加重了力氣，并不吭聲，也并不反抗。

　　如惠姨娘的做派令堂前坐著的太姨娘、太太、姨娘們都覺得受不了，人人看向她一副鄙夷的神色。

　　如惠姨娘自己也覺得沒趣了，便對沈明珠說：“好了，按好了，你下去吧！”

　　沈明珠深深看了一眼，如惠姨娘說：“既然姨娘覺得滿意了，那幾個孩子……”

　　“你帶走吧！”如惠姨娘揮了揮手，口氣里都是不耐煩。幾個還沒長大的下賤小丫頭片子而已！她本來也不在意那幾個女孩的生死，更不在意她們的去留。能用她們要挾羞辱一下沈明珠，讓她當(dāng)眾丟人，就是她們能發(fā)揮最好的作用了！

　　沈明珠聽到這句話才真正有種云開霧散的感覺，她方才受的一切委屈都值了，她嘴角有微微的笑意。

　　如惠姨娘看沈明珠眉目舒展，心中突然十分不爽，扭頭看向老太太說：“老太太，方才是我打了岔，實(shí)在對不住。今天不是說沈明珠犯了規(guī)矩嘛，那家法呢？”

　　老太太看著如惠姨娘在堂前那副做派，心里也有點(diǎn)鄙視，但好歹是打壓的是沈明珠的威風(fēng)，也便不去計較。如今聽如惠姨娘又提起家法，這提議正落在心坎上。她正準(zhǔn)備要說話，只聽旁邊好幾個姨娘紛紛說：“方才如惠姨娘也算罰了大小姐，還請老太太放過她吧?！薄熬褪牵賱蛹曳ㄎ疵庵亓??！?p>　　方才如惠姨娘的做派令眾人都看不過去了，于是她們?yōu)樯蛎髦槌鲱^。

　　“這……”老太太有些遲疑，求助地看向如惠姨娘。

　　“那怎么行！剛才是大小姐為了那幾個孩子自愿為我按摩，算不得我罰。”如惠姨娘伸手拂動發(fā)邊的珠花，笑得花枝招展，輕飄飄地說：“老太太這是在掌家立規(guī)矩，誰再說，莫非是不服？”

　　老太太冷了臉，本想借她的口繼續(xù)執(zhí)行家法，沒想到她說出這樣沒水平的話來，把她掌家立威的意圖直接說了出來。

　　她不好反駁，眾人卻也不再說話。老太太只板著臉說：“去吧，執(zhí)行家規(guī)，把家法請過來?！?p>　　“老太太！”蘋兒和杏兒雙雙跪了下去，磕頭說：“求您饒了小姐?！?p>　　老太太的臉色更為陰沉，口氣森然地說：“方才我說什么，你們?nèi)?dāng)成耳旁風(fēng)了嗎？！要不要一人賞你們五十鞭子？”

　　“杏兒，蘋兒，你們下去?！鄙蛎髦榇舐暶畹?，她昂著頭，一臉無懼的模樣。

　　看著拿著家法的老嬤嬤一步一步走過來，她其實(shí)心里也怕得很。從小爹爹娘親一句重話都沒有對她說過，又怎么舍得責(zé)罰她甚至鞭打她？

　　這鞭子的滋味，想想就不好受！

　　“大小姐，得罪了?！崩蠇邒咭荒槆?yán)肅，說著已經(jīng)展開了鞭子。

　　她閉了雙眼。

　　“啪！”響亮的一聲。她的身體隨著晃了晃，差點(diǎn)站不穩(wěn)。

　　仿若在她背上刺下一串印記，那種熱辣辣的疼痛，從她背上綻開，鉆心一樣，迅速蔓延到五臟六腑。她咬著牙承受著。

　　“啪！”又是響亮的一聲。她硬撐著身子，讓自己沒有晃動。

　　這次的疼和剛才的疼交疊著，舊得疼未落，新的疼又起。她背上有黏膩的液體流出，和衣服粘在一起。她知道，那是血。

　　一鞭又一鞭，沈明珠咬著牙硬挺著，嘴唇都要咬破，卻硬生生地憋住沒有哭。她身上的皮肉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炙熱的疼著，分不清是哪里。她幾次險些被鞭子抽到，人卻努力站直抬起頭來。

　　這番慘烈景象令周圍的女人們都害怕地收了聲，一屋子緊張的氣氛。杏兒和蘋兒都在一旁哭了起來。只有如惠姨娘臉上始終笑盈盈的。

　　終于七鞭子結(jié)束，沈明珠抬起頭，眼前老太太的身影有些恍惚，她一字一字艱難說：“老太太，我已經(jīng)領(lǐng)罰，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