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他也不來了

　　看著果兒涂完藥膏，蘋兒伺候著她喝藥時，眼光里也含著淚：“大小姐，您肯替奴才們出頭，我們都記在心里。”都是家生子出身，她對果兒姐妹的遭遇也感同身受。又親眼看到大小姐在當(dāng)場不顧一切保護幾個孩子，她心疼又感動。

　　桃兒這時垂首站在一旁，聽到這話，她目光里有什么閃過。

　　“杏兒，挑揀些上好的傷藥給胡院頭帶過去。另外再給他送上一百兩銀子，一并送去。就說這次拖累他了，且讓他安心養(yǎng)病。我總會想法子幫他找回來。”

　　杏兒點頭，語調(diào)哽咽說：“大小姐，您傷得這么重，還記得下人。”

　　“我累了他。”她緩緩閉上雙眼。

　　躺了一天，沈明珠腦子里不斷回想榮熙堂內(nèi)發(fā)生的事，老太太不但令人鞭打了她，還出爾反爾當(dāng)眾責(zé)罰了胡院頭！這是殺雞儆猴的把戲！相當(dāng)告訴所有人，這就是聽她這個大小姐的話的下場！

　　她不能讓害她的人開心，讓跟她的人寒心！如惠姨娘，老太太，那些欺凌過她的人，她必然還擊回去！

　　老太太雖然出身低，但畢竟占著老太爺指定的掌家人的名分。她一時半會兒還不好撼動老太太。

　　如惠姨娘先進算是二房的半個夫人，身份上也算她的姨母長輩。她也不好明面上直接對如惠姨娘出手。

　　不過，也并不是沒有機會。只是需要借用更高身份的人。她得等合適的時機。

　　她轉(zhuǎn)頭對著正在屋角打掃的小丫鬟吩咐：“柿兒，去把哥哥送我的書拿過來，我要看書。”

　　“大小姐，你傷的這么重，還要看書?”柿兒一點驚詫，感覺自己仿佛聽錯了。

　　“馬上就要春日宴了，我不能輸?！鄙蛎髦榭粗σ饕鞯卣f。

　　杏兒卻滿面愁容，她一邊說著“大小姐你還病著，應(yīng)該好好養(yǎng)病”一邊卻不由自主地向放書的屋子走去。

　　雖然年紀(jì)小，但伺候大小姐半年多，她已經(jīng)深深知道內(nèi)宅紛爭的厲害。大小姐看起來光鮮，卻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摹Ｑ巯麓笮〗憔鸵鎸δ敲蠢щy的一個任務(wù)，與其說是任務(wù)，更不如說是刁難。就是老太太要大小姐靠這次春日宴會成為宴會的主理人。

　　等柿兒拿來了書，沈明珠趴在床上看書。背上傷涂了藥又涼又麻又疼，時刻在分著她的心?？匆粫滩蛔∠肱颖尘徑馍砩喜贿m。她強忍著，支著胳膊繼續(xù)看書，手臂酸麻了。她改側(cè)著身子繼續(xù)撐著看。

　　這讓她想到小時候溫書備考的時候。先生說第二天要考較他們學(xué)問，她頭一天就感覺壓力好大，拼命地讀書。那時候只有哥哥不以為意地勸她放輕松。他說讀書沒用，書里學(xué)問都過時了，活的學(xué)問在人身上。

　　“就是，怎么這幾天沒見到哥哥?他可是出了什么事兒?”沈明珠忍不住擔(dān)心地問。往常哥哥可是每天都會來看她的。

　　“回大小姐，這幾日我在路上也見過大少爺，他看起來很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忙啥。小姐要是想他，我這就請他來?！碧O兒乖巧地說。

　　“算了。”沈明珠揮手制止了蘋兒，可是心里卻是沒來由的有些郁悶。

　　哥哥那天是不是生了她的氣?遭了老太太的做法，如惠姨娘的羞辱，她本一肚子憋屈，沒處傾訴。還要隱瞞爹爹，安慰娘親，顧及下人，她一直壓抑著自己，心里繃著弦，臉上演著戲，不肯露出一點脆弱。

　　如今哥哥也不來看她了，連個說心事的也沒有。

　　她扭頭看著窗外樹影，在傍晚時分變得黑暗又沉默，枝椏亂張著，好像統(tǒng)治暗夜的魔物；床邊的油燈被夜風(fēng)閃爍，直顯得一室孤清，她心情愈加不好了。

　　這樣接連三天哥哥始終沒有出現(xiàn)。沈明珠倍感孤獨。她有時候拿起出來成玉留下的玉佩看看，想象如果成玉在或許還熱鬧些?？上踩チ诉呹P(guān)。

　　這天中午，老太太屋里的青嬤嬤傳話來說，請她去老太太那，準(zhǔn)備春日宴的事情。還說老太太叫了明玥小姐和明瑕小姐。

　　她不知道老太太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還是忍著背上的疼走了去。

　　等去了榮熙堂，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是最后一個到的，明玥和明瑕都在了。老太太一見她進來，非但沒有責(zé)備她來的晚了，還帶著一臉慈祥的笑問候：“明珠啊，你的傷好些了沒?你犯了咱府的規(guī)矩，我也是掌家不得已不罰你，你不要怪我呀?！?p>　　她看老太太笑吟吟的，越發(fā)理解笑里藏刀的含義，內(nèi)心想不怪你，才怪！面上卻跟著笑吟吟說：“老太太想多了，明珠怎么會是那么記仇的人呢?”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老太太目光從她身上抽離，轉(zhuǎn)而看向眾人問：“今日，春日宴會的拜帖到了。你們?nèi)齻€都可以去?！?p>　　她注意到明霞抬起頭神色復(fù)雜，仿佛對自己能參加并不是特別期待雀躍。

　　就聽老太太聲音變得嚴(yán)肅：“自從我上回說過后，你們最近可曾做過準(zhǔn)備?”

　　“孫女練習(xí)了歌舞?！泵鳙h搶先說。

　　“我看了一些詩詞?！泵麒е?jǐn)說。

　　“自從領(lǐng)了家法，我最近都病著，所以在床上躺著養(yǎng)病，并無進益?！彼菏渍f。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聽說你病著也讀了些書，可學(xué)到些什么?”

　　這令沈明珠心中一凜。老太太竟然知道她在讀書?是誰告訴她的?她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書?

　　沈明珠垂了眸，也掩飾心中的震驚，信口胡謅：“我傷口疼得厲害，學(xué)不下什么正經(jīng)學(xué)問，也就能看進一些閑話故事，上不了臺面，所以剛剛就沒說?！?p>　　老太太笑了起來，一拍手，兩個面生的中年女人走了過來。

　　“你們都是名門大家的女兒，最重要的還是規(guī)矩。行走坐臥之間，切莫忘了規(guī)矩，丟了風(fēng)范?！崩咸荒樛?yán)地說。

　　她反復(fù)強調(diào)規(guī)距，眼光卻看著沈明珠。沈明珠心下兩然，這八成是針對自己呢。前段時間自己挨得的鞭子家法，不就是她說因為自己壞了規(guī)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