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三長兩短

　　“我那還是親哥，結(jié)果三年前高中進(jìn)士后，已經(jīng)三年沒有音訊了，聽過來的商人說，我那大哥，在那當(dāng)了吏部大官，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門口每日眼巴巴想要進(jìn)去送禮的人排成排，我想求他幫我弄個秀才功名，結(jié)果托人送信去了幾次，沒有一次回信?！?p>　　白乙說著，就臉上露出氣憤之色，“他那官位，就是瞞著爹花銀子買來的，爹不清楚，以為是嫂子重病，我可都知道那只是他用來騙爹拿錢的借口！”

　　卓景寧沒想到這兩兄弟關(guān)系如此，但這話就讓他更沒法接了。

　　白乙似乎這些事情在心里窩火很久了，這會兒有了卓景寧這個聽眾，就竹筒倒豆子般全給他說了。

　　卓景寧也是因此才知道白翁為什么會有念頭，收他為義子。那位丁先生的話，只是一個引子。真正的原因，是白翁前一陣子的一個夢，在夢中，白翁夢見丁先生來拜訪他，然后領(lǐng)著他去見了他在當(dāng)官的兒子白甲。

　　結(jié)果上到衙門，下至差吏，無不是狼頭人身的可怕怪物。

　　有平民百姓一旦被抓進(jìn)衙門，立馬就是被群狼分食的下場，嚇得白翁驚恐萬分，差點(diǎn)昏死過去。

　　不過那時候，他兒子白甲出現(xiàn)了。

　　結(jié)果，白甲雖然是人頭人身，但卻有一條很大的狼尾巴。白甲說白翁眼花了，哪有什么狼，要請他吃飯，然而那些差吏端上來的酒是人血釀造，菜是泡椒人手、清炒人心、炭烤人頭、清燉人腦！

　　白翁被嚇得亡魂大冒之時，天降神兵，敲掉了他兒子白甲的狼牙，說來日再取這惡狼性命。

　　到了這時，白翁就醒了。

　　也是因此，白翁這才特意去客源山找他的遠(yuǎn)房表弟丁先生問他這個夢是怎么回事，不過丁先生并不言明，只是一路結(jié)伴同行和安撫白翁。

　　路過卓家莊，心煩意亂的白翁便想來見見卓志平，就當(dāng)當(dāng)散散心，結(jié)果聽說了卓志平去世的事情，只好上一炷香然后再走。

　　尋思著，卓景寧便問道：“乙弟，這位丁先生是何人？莫不是修行高人？連義父做夢都夢到了他?！?p>　　“丁叔也是個秀才，不過后來棄筆修道，據(jù)說是地府陰差，傳的神神道道，但……子不語怪力亂神。”白乙雖然沒說清楚，但他那一臉嗤笑的神情，卻說明了一切。

　　白乙不相信丁先生是地府陰差這種事情。

　　卓景寧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信。

　　不過，他可以肯定，這位丁先生，應(yīng)該是聊齋世界內(nèi)的高人之一。在心境修行上，應(yīng)該是年輪心境！

　　當(dāng)即，他心中就有了一個念頭：去客源山，拜訪這位丁先生！

　　這么想的，卓景寧也是這么做的。憑著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能耐，卓景寧不到半日，就和白乙混熟了，并且讓這小子心甘情愿的喊他二哥。白翁見到此情此景，也是欣喜不已，認(rèn)為自己沒看錯人。

　　卓景寧這個身份之前所作所為，的確是不堪入目。但在白翁看來，卓景寧能在失火后，厚葬死者、補(bǔ)償生者，便是浪子回頭之舉！

　　是個不會忘恩負(fù)義的可造之材！

　　這有點(diǎn)匪夷所思，但這像是一個好人，一直做好事，但哪天做了壞事，旁人就會說，你看，這個人一直都是裝的。然而當(dāng)一個惡人偶然做了一件好事，旁人就會覺得，這個人其實心眼也不壞，是個好人！

　　卓景寧此時，就像是這個例子中的“偶然做了一件好事的惡人”。

　　在第三天，白翁特意為卓景寧舉辦了一場酒席，宴請了賓客好友，算是將他收卓景寧為義子這件事廣而告之。

　　然后，等這事一了，翌日卓景寧便和白乙結(jié)伴去往客源山。

　　這去往客源山，會路過卓家莊的故地，此時遠(yuǎn)遠(yuǎn)望過去，就可以看到一片焦黑的殘垣斷壁。

　　“二哥，我去見見巧巧，你看……”

　　“你自去便是，放心，我不會和義父說的。等我考中舉人，丁當(dāng)為你說媒，讓義父同意你娶巧巧?！弊烤皩幜ⅠR說道。

　　這巧巧，是一名俏寡婦。這白乙是個癡情種子，和那閨名喚作巧巧的寡婦，是一見鐘情。不過這白家怎么可能讓自己的兒子，娶一個寡婦為妻？哪怕是妾也不行！

　　就這么，白乙只能偷偷出來，才能和巧巧私會，以解相思之苦。

　　卓景寧和白乙混熟了，因為卓景寧會說話，讓白乙誤以為知己，所以白乙便什么話都和他說了。

　　在白乙離去后，卓景寧讓白家的家丁跟著他，只有知情的白乙書童，隨白乙一塊兒去。

　　卓景寧帶著四名家丁去掃墓。

　　那本是一塊荒地，種什么死什么，最終無人耕種，荒廢掉了。卓家莊死的人太多，一時間找不到那么多合適的墳地，便葬在這兒。按照一位風(fēng)水先生說的，這塊地也是一塊不錯的地，滿口專業(yè)術(shù)語，忽悠的附近鄉(xiāng)民只顧著點(diǎn)頭，半個不字也不說。

　　因為是荒地，所以此地?zé)o比冷清。

　　加上附近稀疏的枯死樹木，和一些怪石嶙峋，還有那么一點(diǎn)滲人的感覺。

　　一一祭拜過其他人后，卓景寧站在了蕓娘的墳?zāi)骨?，久久不語。

　　在縣里頭，他去白家前，曾去安撫過他的岳父武大郎，兩個大老爺們閉口不言的猛喝一通，最終都酩酊大醉。

　　聊在世界的酒并不醉人，酒精度很低，想醉的只是那顆心而已。

　　“走好?！?p>　　最終，卓景寧只能說出這樣兩個字，然后給蕓娘上香。

　　無論如何，他都算是殺死了蕓娘的兇手。

　　“二公子，該上路了?！庇屑叶≌f道。

　　“嗯，走吧?！?p>　　見著天色快黑了，他便繼續(xù)趕路，要在縣城的城門關(guān)閉前入城。至于白乙，已經(jīng)約好了明兒在城里的客棧見面。

　　卓景寧一行人逐漸遠(yuǎn)去，一時間這兒墳?zāi)乖训牡胤剑只謴?fù)了冷清?；杌璩脸恋奶焐?，余輝下，墳?zāi)骨澳且恢曛赀€未熄滅的香，格外醒目。

　　彎彎扭扭的煙跡，在墓碑前緩緩散開。

　　突然，蕓娘墓碑前，插著的五炷香，無端折斷，變成了三長兩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