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芝聽的斷斷續(xù)續(xù)，下意識以為說話的人是耿氏，腳下的速度又快了幾分，“天冬，快點走！”
可接近圍觀人群時，目光穿過縫隙，看見的卻是一陌生面孔。
“等下！”她眉頭緊鎖，把天冬拉了回來，低聲問：“這小婦人是誰？”
“姐，怎么不走……”天冬踮腳看了眼前面，回頭表情有些別扭，“是黃叔的娘子，劉寡婦?！?p> 紫芝驚愕一震，黃家人怎么鬧到她家了，拉起天冬擠進(jìn)人群的最前面。
前些日子鬧得人心惶惶的浮尸案，渭水飄出一具男尸，泡得腫脹面目全非，四肢被魚蝦啃得露出骨頭。
死者正是失蹤數(shù)月的黃安，衙門排除他殺，定為失足落水死亡。
說來也巧，發(fā)現(xiàn)尸體當(dāng)日，黃家人進(jìn)城路過，一眼認(rèn)出了自小左腳畸形的黃安。當(dāng)時她和牧南星就在附近遛馬，目睹了全過程。
她站在不遠(yuǎn)處，那震耳欲聾的哭聲聽得一清二楚，是劉寡婦不差。
“紫芝你怎么回來了！”宋文娘迅速把兩人拉到身后，不等紫芝開口，揉了揉他們的腦袋，溫聲道：“別怕，有娘在?！?p> 用力將他們往院子里推，回身繃著臉說，“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他們什么都不懂，別嚇著他們。”
紫芝怎么可能躲起來，若是那樣她就不會趕回來了，她悄悄錯開身子，目光從自家娘親身側(cè)越過，望向圍堵在家門前的十幾號人。
其中一個鬢角帶小白花的婦人紅著眼眶，我見猶憐，仿佛她家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湛大哥和嫂子的孩子是寶貝疙瘩，可憐我和安子的孩子才一歲……”
說著說著，哭了起來泣不成聲。
是挺可憐，可照拂是人情，不理是本分，來她家門前哭算什么？紫芝微微蹙眉，心里那點同情，隨劉寡婦逼上門的苦肉計消減了大半。
她正思量著，就見人群里擠進(jìn)一位“老熟人”，暗暗冷笑，也對，她怎么能錯過踩她家?guī)啄_的機(jī)會。
聽聞?wù)考矣袩狒[姍姍來遲的耿氏氣喘吁吁，親近熱絡(luò)的搭著劉寡婦說話，“妹子別哭，大家都是同鄉(xiāng)，誰都不能平白欺負(fù)了你！”
抬頭望向宋文娘，“你也忒過分了，妹子從外村遠(yuǎn)嫁，你是不是想讓所有人認(rèn)為咱西河村不講人情，冷面黑心，以后別村姑娘哪個敢嫁過來！”
聲聲指責(zé)，扣下一頂大帽子，又變向坐實了他們家的“罪”，就差指著鼻子讓他們磕頭認(rèn)錯了。
紫芝發(fā)現(xiàn)宋文娘面對耿氏時氣得渾身發(fā)抖，她連忙抓緊她的手，調(diào)皮的撓了撓掌心，人往前走了幾步，脆聲道：“知道村里最屬耿嬸心善，以后劉嬸子有你照顧，誰還能挑不好沒嗎？那些姑娘自然擠破頭的想嫁過來?！?p> 瞧著紫芝無害的笑臉，耿氏一股火直沖腦門。
話里話外明嘲暗諷她假好人，又把劉寡婦這個爛攤子扣在她身上，無論她做什么都得惹其他人閑話。
再看紫芝日漸張開的臉白了也胖了，她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轉(zhuǎn)念一想，冷笑道：“咱西河村誰不心善？可冤有頭債有主，你們家就該對他們孤兒寡母表示表示?！?p> 宋文娘臉色一沉，指著耿氏，“你把話說清楚，我家有什么冤有什么債！”又沖著劉寡婦問話，“說話，今天就把話說不清楚?！?p> 劉寡婦身子一抖，像朵柔弱的小白花躲在耿氏身后，啜泣搖頭，“算了算了，都是我命苦，怨不得任何人！”
紫芝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劉寡婦把耿氏當(dāng)槍使，可耿氏渾然不知，只當(dāng)抓住了好機(jī)會。
她唇角勾起一抹諷刺，冷光從劉寡婦梨花帶淚的臉上掃過，這個才是厲害角色。
宋文娘與她們理論毫不退讓，紫芝在一旁聽著村名的碎語，了解了大概。
原來，數(shù)月前在湛恒被孫虎索要介紹金前，還有一個小插曲。當(dāng)時湛恒順利出海打漁，所乘漁船正是黃安由掌舵，兩人因反港發(fā)生爭執(zhí)?；卮鍥]多久，黃安便失蹤了，直至幾日前尸體出現(xiàn)。
黃安的死在怎么算都算不到湛恒頭上，何況衙門已經(jīng)結(jié)案了，可有心人偏要揪著不放，說什么因果關(guān)系，如果不是湛恒一心想掙錢和黃安起了爭執(zhí)，黃安就不會無故出走。
不出走，又怎么落得慘死的下場？
紫芝觀察劉寡婦時，劉寡婦和她對上目光，當(dāng)即閃躲，怎么看怎么像有古怪。
耿氏突然拔高了聲音，打斷紫芝的思緒，“你家賣給一品居的蘑菇醬，都是從山里采來的，也不用本錢，掙那么多錢幫幫劉妹子娘倆咋了！大人沒良心，小心教壞了孩子，你們家紫芝以后誰還敢要！”
“我要！”
一個有力的男聲穿空而來，有輕狂也有鄭重，沒人會懷疑也沒人敢懷疑，一句話震住了所有人。
紫芝看著人們臉上豐富變化的表情，轉(zhuǎn)頭看向走來的少年郎時，眼中是如出一轍的忌憚和驚恐。
赤幽軍不是以美名賢名讓人們記住，而是它的戾氣和殺戮，而作為赤幽軍少將軍的牧南星更是令人聞風(fēng)喪膽。
他從來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好人，不然孫家的家財就不會易主落入他手里。
牧南星走來，人群自然讓出一條小道，小道的盡頭則是紫芝。
他雙手環(huán)胸不緊不慢，看上去有些散漫，可當(dāng)他往紫芝身邊一站時，沒有人敢忽視他。
“我要她，還有人敢要嗎？”他唇角噙邪，張揚(yáng)且狂傲的笑問，“或者，有人敢找她麻煩嗎？”
明目張膽的護(hù)短，做所有人眼里的壞人，可那又如何。
問完，他扭頭和她四目相對。
紫芝看著他如星的黑眸愣住了，眼底清晰的映下他不可一世的惡人模樣，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你怎么……”
“沒有？別怪我沒給你們機(jī)會?！彼咳换仡^，垂眸低低的笑著讓人心里發(fā)毛。
紫芝眼角一抽，中斷她的話，是因為還在生氣嗎？
她努了努嘴，在背后悄悄拉扯他的衣角。
他沒反映。
她正要用力扯時，耿氏憋不住了，“民夫愚鈍，不懂少將軍的意思，難道少將軍要娶紫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