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喜歡吹牛，雖然小時候咱的個子長得小，膽量卻很大。你別和我抬杠，要抬杠你也不一定能杠過我。當然，你不相信我也沒法子不是？那會，我最喜歡在村里村外四處去瞎轉悠，美其名曰冒險。我在大爺家玩耍時，從轉圈子的高腿凳子上摔斷過兩只胳膊。父親帶我去的文登骨科醫(yī)院，那應該是我去醫(yī)院最早，也是最痛苦的記憶吧。
因為能瘋，胳膊三個月后復查，脫位。醫(yī)生又重新拉開，重新復位。父親說我很勇敢，沒哭一聲，應該是怕挨揍吧。父親從來沒有打過我，除了我洗澡那次。
我那會穿的衣服是中山裝，上衣有兩口袋，灰色的，看起來人有些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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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來了，我們上山摘野桃子吃，捉蝎子到鎮(zhèn)上的公銷社賣錢。對，那會還稱公社。夏天去水庫洗澡，用網(wǎng)釣魚。秋天樂趣多，上山摘棗，去地里偷花生。當然，都是自家種的。今天去你家，明天去我家，路都熟悉，圖的就是一刺激。
記得有一次，我們扒錯地方，被人家發(fā)現(xiàn)告到學校，每個人都挨了揍，抓了肚皮。
那老師的模樣我至今記得，換句現(xiàn)在流行的話說，一看就不是好人哪。一點不撒謊，當時我的肚子都被他抓破皮，真是狠的掉渣啊！容我在此，壯一壯英雄膽，為當年的我，爆一句粗口，去你的臭狗屁。活該，為什么不該打？偷東西的永遠上賊，此處不接受辯駁。
老師，謝謝您的教誨，沒有讓我做賊的道路上越滑越遠。
雪花飄，冬天到。在這個寒冷的季節(jié)，我除了喜歡到水庫滑冰，再就是鉆山洞探險。當然，痛腚思痛，本著舉一反三的基本原則。石豆豆她想要一起參加，那是門也沒有的。
'向陽村'周圍，大大小小的山洞，能有十幾個。這些山洞的深淺不一，有些是建國初期挖的防空洞，里面用石灰打的石門，深達數(shù)百米。你在里邊一直走個十幾分鐘，根本就走不到頭。有一些小的歲月久遠，開挖時間無從考證，用途不明。估計是私人采礦，留下的礦坑。
我看過多本古墓尋寶的書，依據(jù)經驗判斷，應該不是盜洞。
我聽父親說過，大山上的那些山洞內，現(xiàn)在多種著蘑菇。我想要完成鉆山洞的壯舉，首先要想辦法如何照明，黑燈瞎火，一個勁亂闖，肯定不行。那時，別說要手電筒，就算一支蠟燭也沒有。我手中僅有的工具，除了周大壯從家里偷偷拿出來的半盒火柴，再就是李國發(fā)，曲參軍，吳應時手中的幾根木棍。
工具少，膽量湊。聽說要鉆山洞，小伙伴們斗志高昂，紛紛要求出戰(zhàn)。
我們最先鉆的山洞在村西頭，相對來說離村比較近。后來，我們又先后鉆過北山上的山洞，南山上的防空洞和碉堡。那些山洞內有什么東西，因為后邊還有詳敘，就不在這里多說。先說眼前要鉆的這條山洞，它在一座黃土矮崖下邊，上面是大片的農田。洞口周圍，有六七棵榆樹。我經常聽村里老人說，洞里曾經住著一個傻子，也有的說里邊有狼。起初，沒有人敢領頭進去。大家圍在洞口，議論紛紛。
寒風吹，幾條好漢臉色冰得青紫。大家水平站在洞外，先向洞里邊扔了幾塊石頭，然后沖洞口虛張聲勢，大喊大叫，腳下做好隨時撒腿跑路的架勢。
鬧了半天，也不見里邊有什么動靜，更別說有人和狼。周大壯膽量大，自告奮勇?lián)尩角斑呴_路，余者自然也不甘落后，尾隨而入。走到半路，周大壯手中一根火柴熄滅，另一根還沒有點燃。他摸黑在洞內掏火柴，身后也不知是誰忽然喊一聲有鬼。這一嗓子出來，可就捅翻馬蜂窩，大伙瘋狂向外跑，好多人在奔跑中摔跟頭。
“操，剛才是誰他娘的喊有鬼？有種站出來?！敝艽髩鸦翌^土臉，剛跑出洞口，就要秋后算賬。
“不是我?！崩顕ǖ谝粋€發(fā)聲，亮明態(tài)度。
“我也沒喊！”曲參軍也不甘萿后，緊隨其后。
“劉志高，是你喊的？”
“滾，你爺爺我沒喊?！眲⒅靖呃溲弁欤静话阎艽髩逊旁谘劾?。
“你說啥？再說一遍？乳毛未干的家伙，想當老子爺爺？”周大壯怒火沖天，伸手便要打人。
“算了，算了。一點小事，別傷了和氣?！蔽乙妱莶幻?，急忙將兩人勸開。最后，大家各自發(fā)下毒誓，方才重新入洞探險。不過，第二次探險也很快以失敗告終。總結失敗經驗，那就是火柴燃燒起來照明的時間太短，根本不夠用。
吳應時說：“我們進村看看，有什么東西可用?！蔽掖笫忠粨]，點頭道：“對，進村找找看。”于是，一行人浩浩蕩蕩，鬼子下山般在村里尋找可以持久燃燒的東西。經過‘老魁爺’修自行車的路口，有人發(fā)現(xiàn)許多舊自行車輪胎，用火柴點燃一根試了試，居然點著，唯一美中不足的缺點就是滴油和冒黑煙，聞起來還有點熏人。吳應時用刀割開輪胎，將其分成幾半，每人撿起一根，用鐵絲綁在木棍上做成火把，重新返回洞口，相互點燃。輪胎油性大，六七根同時點燃，火光沖天，照亮很大一片地方，還不容易熄滅。
火把有了，鉆山洞就變得輕松加愉快。大家在洞口點燃火把，還是周大壯打頭陣。
我緊隨其后，跟著進洞。山洞高約有兩米，寬一米五左右，展開雙臂剛好能觸到兩邊洞壁上的泥土。洞壁全是用鏟子挖出來的，可以看到清晰的鏟印。
周大壯帶頭走出幾步路，停下來不走了。我問他為什么？他說老子這一回不當出頭鳥，老子要在最后押陣。誰想先逃，看老子不一腳踢死他？
于是，我?guī)ш牭谝粋€進洞。劉志高等人大呼小叫，跟在后邊。大家一起向前走出大約十幾米遠，來到第一個轉彎路口。
我停下腳步，建議留下一個人，原地待命，防止迷路。周大壯問：“對，誰愿意留下？”
曲參軍搖頭，說他的膽子小，不敢一個人留下來。等了片刻，還是沒有人開口。周大壯說：“如果沒有人愿意留下，那么我就留下守路?！?p> 我說：“好。你小心些，有情況大聲叫我們?！睅ьI其他人向左轉彎，繼續(xù)向前走。又走出六七米遠，又出現(xiàn)一個右轉彎?；鸸庹找?，可以看到此處離山洞盡頭已經不算遠。我招呼周大壯過來，一起向前走。這條山洞沒有另外的出口，洞內地上，除了一堆玉米桿燃燒過后的灰燼，什么東西也沒有，寶藏什么的根本就沒指望。原路返回，在洞口丟掉火把，用腳踩滅。
每個人的臉上和鼻孔里，全都是黑色的長條灰。大家你瞅瞅我，我瞧瞧你，一個個蹲在地上哈哈大笑。
“不好，好像有什么東西著火，有一股怪味道?！睔g笑聲中，我突然聞到一股刺鼻的煙味。
“對，是有煙味?！眳菓獣r臉色慌亂，急忙四下尋找煙味來源。
“啊，我也聞到，是有味?！崩顕ㄓ昧π崃诵岜强?，“不好，應該是有什么東西著火了？”
那時，正是寒冬臘月，大家都穿著厚重的棉衣。如果誰身上的棉衣著火，那可就闖下滔天大禍，回家挨打事小，只怕再別想隨便出門玩。一個個神色變得緊張，抬起胳膊，不停地放到鼻子下邊聞。我讓大家站在原地，都別亂動。他尋著煙味查找，發(fā)現(xiàn)周大壯身上穿的棉襖冒煙。那棉襖里邊全是棉花，等他幫周大壯脫下棉襖，用雪將火星熄滅時，已經燒著黑糊糊一大片。
周大壯臉色慘白，‘哇’地一聲大哭。這件棉襖，他娘一針一線，費很大心血和功夫，春節(jié)前剛做完。他懷里抱著棉襖，一邊哭，一邊走，最終消失在小路盡頭。劉志高問：“你們說周大壯回家會不會挨打？”曲參軍兔死狐悲，低聲道：“那還用問，肯定啊?！?p> 我們站在原地，望著周大壯離去的背影，心里莫名感到悲傷。生活真的很苦，一針一絲，都來自不易。但是，再苦再難，也要笑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