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內(nèi),美艷的舞姬們還在柔美地舞動著長袖,上下紛飛,黃三也不知從何處召出一支木偶樂隊,絲竹聲盈滿了整個大殿,眾人都放松下來,一邊吃喝,一邊談笑著。
突然,忽地聽到有人長嘆一聲,然后嗚咽著開始哭泣起來。初時還只是很小聲,后來慢慢的越發(fā)大了起來,傳入在場的所有人耳中。
飲宴再也無法繼續(xù),舞姬們停止了舞蹈,回到了藻井之上,一動不動,木偶人們也停止了演奏,絲竹之聲戛然而止。在場的眾人將目光投向哭聲傳來的地方,正是葉大海在哭號不止。
一時間,先前的言笑聲一斂而盡,有的只是葉大海心底深處透出來的悲傷。黃三看到自己的老友如此難過,以至攪亂了今日的宴會。他生怕葉大海攪亂了今日的宴會,會惹得上首的張白鹿不快,于是連忙說到:
“葉大海,你這老貨,在這里瞎嚎什么。今日滅除了妖鬼,保衛(wèi)了桃溪生民的安全,是一件大好事,應該高興才是。你不要攪擾了大伙的興致。不然就算惹得社神大人不快,我也要教訓你一頓!快快斂起哭聲來!”
葉大海聽到老友的責罵,腦子也清楚了一些??墒?,葉大海還有有話想要說出來,就算惹怒了張白鹿也在所不惜。
原來,葉大海嘗著可口的菜肴,看著曼妙的歌舞與歡笑的眾人,忽然悲從心來。無它,因為這所大殿太過于空曠,少了許多人,少了之前一起和自己守護桃溪的老伙伴們。
然而,他們都來不了了,因為在之前的戰(zhàn)斗之中,已然全軍覆沒,一個都不曾回來。思至此處,葉大海才悲泣出聲來。
另外,葉大海雖然心知這會攪亂這一場宴會,甚至觸怒社神,但他還是盡情地宣泄自己心中的悲傷。因為,這是對那些在戰(zhàn)斗之中消散的,那些自己的同伴們的思念。他要向社神展示他們的犧牲與光榮。提醒張白鹿這些桃溪鬼眾都是為了保護桃溪而犧牲的。
葉大海看了看在場的所有人,然后說到:“攪擾了諸位,真是小老兒的過失,只是心中悲切不已,難以自抑,才失聲痛哭的,真是抱歉!”
“哦?不知是所為何事如此悲痛,說來讓本尊聽聽如何?”
上首傳來一個聲音,正是看不清面容的河神發(fā)問了。
“秉告河神大人,在下只是想起了那些戰(zhàn)死的桃溪鬼眾們,想到他們一個都未能回來,這才心中悲痛難抑!”
“我記得這些鬼眾都是社神帶出去的,如今一個都沒有回來。你這是在責怪社神嗎?”河神白離用聽不出感情的語氣,輕飄飄地說到。
此話一出,整個大殿之中頓時陷入了冰點。
“不敢,河神大人說笑了!在下絕無此意,他們都是為了守護桃溪才身死的。無論是他們本人還是小老兒,都不會責怪任何人,更加不會對社神大人有任何怨懟。小老兒只不是思念過重,才不甚攪亂今日的宴會,還請社神大人責罰!”
聽到話題終于引到自己身上,張白鹿微不可見地瞥了白離一眼。這個白離,還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按理說祂比張白鹿高了一個位階,桃溪也受他庇護,在戰(zhàn)場上發(fā)生的事情應該瞞不過他才是。怎么還引起火來,這廝絕對是故意的,張白鹿暗暗想到,心中的小本本給他記了一筆。
不過,先得處理好眼前的事情,畢竟可不能寒了下屬的心。以后還要用人,和自己離心離德的話,那就是給自己添麻煩了。
張白鹿看了一眼眾人,然后對著站在下方的葉大海說到:“葉老不必傷心,本來這件事是想待宴會過后解決的,至于你提出來了,就在這里解決了吧。你看,吾手中是何物?”
只見,一本被黑白兩色光芒籠罩的書冊出現(xiàn)在張白鹿手中。接著,張白鹿將書冊輕輕一拋,只見書冊停留在半空之中,無風自動,一頁頁地翻動起來。
然后,一個個虛幻模糊地身影從書頁之中走出來,面無表情地佇立在大殿之上。
”大雙,二娃,王老四……“,葉大??粗粡垙埵煜さ拿婵?,驚喜的叫喊到,“還有許昆,太好了,你也沒死,大家伙都在呢!”
隨著許昆出現(xiàn),書頁合上,化作一團流光消失在張白鹿的懷中??粗R齊的眾鬼,張白鹿笑著對葉大海說到:
“葉老看看,是不是一個都不曾少!雖然他們在戰(zhàn)場被打散了軀體,不過好在他們是在本神的神域之中被打散的,本神手中的生死簿中又收錄了他們的一縷魂魄。所以,以此為引,本神又將他們的魂體重新聚合起來,現(xiàn)在雖然看著十分呆傻,只因本源消耗太過嚴重。不過好在他們的靈骨猶在,只要將他們放回墳塋,再以陰氣香火滋潤,相信花費一些時日,就會恢復如初的。”
葉大??粗煜さ拿婵?,又看了一下上首的張白鹿,深深地行了一個大禮,久久不起。
張白鹿哈哈一笑,用神力扶起了葉大海,大袖一甩,將桃溪鬼眾送回到自己的墳塋之中。同時在墳塋之上出現(xiàn)的,還有一盞清酒。酒液不斷蒸騰,化作白氣,穿透墓土,縈繞在白色的骨殖上。骷髏首兩個黑洞洞的眼眶深處,綠色的火光變得明亮了許多。
接著,拍了拍手,藻井上明艷的舞姬伸出修長的大腿,掀起衣裙,一躍而下,落入入大殿之中,繼續(xù)舞蹈。
“宴會繼續(xù),今夜不醉不歸!”
張白鹿向眾人說到。
黃三也重新激活了樂隊,奏起音樂。接著,他靜靜地看了身旁的妻子一眼,發(fā)現(xiàn)妻子也在看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短短一瞬,又迅速移開。
雖然兩人都沒有說話,但都明白對方想要表達的話,那就是今夜賭對了。沒有帶著家人遠避,反而同社神一起作戰(zhàn),看來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另一邊,葉大海放下心中的大石,開始暢飲起眼前的神酒來。這可是社神大人的得意之作,平??蓻]有這般暢飲的機會,可不能錯過。
喝著喝著,葉大海的神智有些模糊,竟然唱起不知名的小調(diào)來。語調(diào)不同于本地,帶著北風的氣息,似乎是他故鄉(xiāng)的曲調(diào)。
雖然不甚優(yōu)美,但是其間平淡又深切的感情,讓席間的醉醺醺的眾人一時有些癡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