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易形蠱
陳疏影這一睡就是十天。
陳疏影像被困在了夢靨里,夢里她站在一條小溪中,水流潺潺,魚蝦在腳面游動,溪水清澈見底。
可是眨眼間,穿著紅衣的一群人不知從何處突然沖她撲了過來。
她的手腳仿佛有著自己的意識,她的手自顧自地抽出了秋嵐劍,走過去,手起劍落,走過去,手起劍落,對每個人都只使了一招,那些人便都倒在了溪水中。
本來是沒有血的,但是那些人的紅衣連同身體在溪水中卻化開了,于是到處都是血,那些血成了溪水,溪水成了活動的血色的小蛇。
血紅的蛇鋪滿了河道,在她的腳下翻翻涌涌,又一層一層從她的腳腕向上爬,爬過的地方留下的都是粘稠的鮮血。
本來碧藍無云的天空也突然暗了下來,暗紅色的陽光照得整個天空詭秘陰森。
整個世界都是血色的,她周身覆滿了血色的小蛇,冰冷駭人,但是她卻一動也不能動。
夢里很冷很冷,她很怕很怕。
但是突然抱著她的那個懷抱很暖很暖,有著清清淡淡的竹葉香味,暖得她在這樣的夢里也不怎么怕了。
云若兮坐在榻上環(huán)抱著陳疏影,隔著一層棉布衣服她周身冷得還是好似剛從冰水里撈出來,而且她的四肢百骸都在顫抖,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害怕。
每晚睡到子時,陳疏影就會渾身顫抖,每當此時,云若兮都會環(huán)抱著她,直到她慢慢平靜,安穩(wěn)下來才放開。
在這十天里,云若兮守著她日夜不離,每日煮粥熬藥,事必親躬。
陳疏影醒來時,一睜眼看到的就是伏在床邊沉沉睡去的云若兮。
原先初見時圓圓的有些肉的臉,清減了不少,都成橢圓形了,勾人心魂的桃花眼現(xiàn)在閉著,安靜的樣子仿佛一只無害的小白兔。
可是這樣一張人畜無害的臉,說起話做起事來卻是市井無賴的做派,真枉他長了這么張俊逸絕倫的臉。
可是他為什么在自己的床邊,這又是哪里?自己又為什么躺在這里?
陳疏影看著這個巖壁上鑲著夜明珠的洞穴,一肚子疑問。
“醒了?”在陳疏影看向墻壁上凹凸不平的巖石,還有墻壁上鑲嵌的夜明珠時,云若兮也醒了。
“這是哪里?我為什么在這里?”陳疏影覺得頭懵懵地悶疼,嗡嗡作響,她撫著額頭問道。
“你都忘了?暈倒之前的事情你一點都記不得了?”云若兮看著陳疏影,小心翼翼地詢問。
“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我頭這么疼,好疼!”
陳疏影努力回想之前發(fā)生的一切,可是她一旦開始回想,一些血腥的、讓人不敢置信的片段,就像一霎那閃動的煙花,在她腦海里炸開,繼而消失。
而且頭痛無比,腦袋里面像有只無形的大手,敲打著她的神經(jīng)。
這時石壁一側(cè)的一塊皮毛簾子一動,孟達走了進來。
“丫頭,你練的那個云謠劍譜是哪里得來的?”孟達開門見山地問。
“你怎知我練了云謠劍譜?”陳疏影愕然。
“你失去神智之前,用云謠劍譜中最出名的清輝亂影擊暈了劊日教五百余人,殺了護法十余人,現(xiàn)在江湖中已經(jīng)人盡皆知了?!?p> 孟達看著陳疏影的臉色從青到白,又從白到青,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哎喲哎喲,妙哉妙哉!這無惡不作的劊日教早該滅了,得虧有你,我可以帶我那二十七房妻妾去見我一百八十歲的老母親了?!?p> 孟達笑得雪白的眉毛一翹一翹的,煞是好笑。
“你這劍譜哪里得來的,我不甚好奇,但是先前我給你診脈,你也就能活那三五日了,這下又能多活些時日了,高興不,美人兒?!?p> 孟達眼睛笑得如月牙兩彎,意味深長地說。
“我這劍譜是幼時貪玩從天機塔順出來的,但是你說的我竟殺了那么多人?我怎么一點印象也沒有,我到底睡了多久了?”
陳疏影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你整整睡了十個日夜,我還沒從沒見過云少主對誰這般用心,對你衣不解帶喂粥喂藥的,整天半夜還不睡,抱著你給你暖被窩?!?p> 孟達看著趴在陳疏影床側(cè),戲謔地看著明顯瘦了些許的云若兮說道。
陳疏影瞧了一眼云若兮,他那雙桃花眼亮閃閃的正看著她,仿佛是什么都沒有的純凈,又仿佛是什么都湮沒其中的深不見底。
看著云若兮的眼睛,陳疏影腦袋中的那根轉(zhuǎn)著疼的筋似乎被捋直了,頓時腦海中關(guān)于那天的回憶便一一浮現(xiàn)。
自己本想把那些童男童女救下,然后給這些衣冠禽獸們些許教訓,不想,云瑤劍法一出,秋嵐劍便不聽使喚般地劍劍逼人要害,招招要人性命。
那些穿著紅衣的劊日教眾,仿佛各個周身都籠著血色的煙霧,吸引著秋嵐劍前去勾魂索命。
陳疏影在奪一眾護法性命時已經(jīng)恍惚了,腦袋中只聽到一個聲音說:“殺!殺!殺!這些人都該死!他們都曾禍害不只一人的性命,殺是為民除害!”
陳疏影在擊暈劊日教教徒時,神識已經(jīng)一片空白,好像有股滾燙的氣息由秋嵐劍注入她的體內(nèi),進而操縱著她的軀體,讓她身不由己,現(xiàn)在想來,陳疏影還是感覺冷汗涔涔,禁不住地后怕。
“美人兒,那你知不知道,這云謠劍譜一旦修煉,就會邪神入體,殺的人越多,以后就越容易被邪神控制?。慨斈銘嵟浅r,有殺意時,便是召喚邪神附體作惡之時。”
孟達坐在陳疏影身旁,邊說邊把手搭在了陳疏影的手腕上。
“我的身體我知道的,這次僥幸多活些時日,也只是茍延殘喘而已,但我沒想到,修煉云瑤劍譜,竟會使邪神入體,傷了如此多的性命,實在萬分懊悔…...”
陳疏影想到自己竟然殺了如此多的人,雖然是身不由己,但總歸是自己修煉云瑤劍譜的緣故,心里說不出的憋悶難受。
“悔什么!他們這些護法窮兇極惡,你殺了他們實是為民除害。”
云若兮擺弄著手指,不以為然道。
雖這么說也不無道理,但是陳疏影卻是相信善惡終有報的那一種人,她可不想哪天走著走著,“嘎嘣”被雷劈了,那就不好玩了。
等以后自己的寒毒解了,一定要熟讀醫(yī)書,解救千人萬人,以贖其罪。
雷神公公,王母娘娘,你們可聽好了,千萬別亂來哈,我以后會贖罪的!
“你昏睡的十日,我給你細細看過,不知你母親是何人?為何服用闌林的易形蠱?”孟達疑惑道。
“這是種能改變?nèi)诵詣e的蠱蟲,但是需在胎兒未滿三個月時服用,只有服滿六個月的易形蠱幼蟲才能真正完成性別的轉(zhuǎn)換,由于服用這個蠱蟲的大多數(shù)婦女產(chǎn)下的都是畸形已死的孩童,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能成功,所以數(shù)百年來,這種蠱蟲已絕跡了?!泵线_解釋。
“我母親是日影國的端妃陳氏,我是七皇子李崇?!?p> 這巫醫(yī)竟知道的比徐明依更多,陳疏影不敢隱瞞,直言道。
“怪不得!臭丫頭,你得虧遇到我,江湖人都道我死透了,無人知道我被云桑那個狗東西囚在了劊日教神壇三十年,要不是他,我早就看遍天下美人兒了。哼!我出手至少頂你那個半吊子師父徐明依十倍不止,怎么樣,開心不開心?哈哈哈哈。”
孟達說起自己的醫(yī)術(shù)來,洋洋自得之情溢于言表。
“那您到底是誰?”
陳疏影見孟達信心滿滿,不自覺又添了幾分希望,說話間也多了幾分尊敬。
“孟長老原名耿緯,江湖人稱耿長生?!?p> 云若兮當著孟達的面,脫了鞋履,擠在了陳疏影身側(cè),他趴在陳疏影腿上接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