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咕咕咕~”,幾只斑鳩棲在竹枝上不停的叫著,不知是因為喜悅這山谷間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令它們?nèi)杠S的事物,久久不能停息。
山里慢慢下起了雨,斑鳩們也變得安靜起來,淅淅瀝瀝的雨聲悅耳極了,整座山谷頓時籠上了一層綿薄的霧氣,顯得神秘而自然。
這時,打遠處隱隱約約走來一個人,沿著石階小路,踩著青石板,一路左搖右擺,姿態(tài)瘋癲,走著走著就來到了一座籬笆院。
籬笆院的院門掛著一對紅燈籠,這人來到檐下,緩緩地坐了下來。
只見其左手提著一只燈籠,右手支著一只酒壺,兩眼無神,滿臉通紅,留著滿腮胡須,嘴里嘟噥著些什么,不時仰頭往嘴里灌酒,隨后哈哈的怪笑。
似是聽見了屋外的聲響,籬笆院里走出一位年輕婦人,小腹隆起,珊珊而行,手里拿著一根搟面杖,向男人走去。她走到檐下默默望著坐在地上顧自飲酒怪笑的男人,眼神間透露著溫柔。
許久后,她用雙手托著身子緩緩地也坐了下來,絲毫不在意地上的寒意,將頭輕輕地靠在男人的肩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她的笑容就像在這黑夜里綻放的花,孤單卻美麗。
雨漸漸停了,一縷微風(fēng)拂面,男人終于放下了酒壺,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婦人。
“你知道嗎,你真的很令人討厭。”
男人說話的時候表情淡漠,好像此刻他面對的是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他站起身來俯視著坐在地上表情愕然的年輕婦人,眼神間透露出一絲厭惡與嫌棄,之后轉(zhuǎn)身離去。
山間的小路上,一個左搖右擺的中年男子,左手提著燈籠右手支著酒壺消失在路的盡頭,再也沒有回來。
遠處傳來哈哈的怪笑,婦人站起身來默默望著男子消失的地方,許久后轉(zhuǎn)身向著屋內(nèi)走去,只留一根搟面杖孤零零的落在地上,隨后被風(fēng)吹的不知滾落到了何處。
一座萬丈懸崖邊,一個蒼老的和尚正坐在上面閉著雙眼念誦經(jīng)文,寒風(fēng)吹過他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頰,帶起他破爛的僧袍。
少頃,老和尚突然睜開雙眼,露出一縷精芒,放下佛珠,高舉雙手大聲喊道。
“姜施主,貧僧不負。”
隨即留下一枚白符,跳下懸崖,墜入深海,海面立時光芒萬丈,隨后漸漸恢復(fù)平靜。
......
七年后
漫天的雪花紛紛揚揚地灑落在一個杳無人跡的村落,村子里家家關(guān)門閉戶,一間間草屋被鵝毛般的大雪壓的像是“喘不過氣了”,每當(dāng)大風(fēng)呼呼襲來,便能隱約聽到吱吱呀呀的聲音。
這樣的村子就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地方,在寒冷的冬天更顯蕭索。
雪漸漸停了,這時,在村子的西面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孩童從一條窄窄的巷子里竄了出來。他裹得活像個肉球,只露出一雙半瞇的眼睛,懷里緊緊抱著一只不到滿月的小狗。
只見他沿著滿是雪洼的小路大步跑了起來,左拐右拐的來到了一座木屋前,大聲喊道。
“阿娘,阿娘,虎兒回來了,快開門啊。”
木屋的門打開,虎兒快步跑了進去,迅速關(guān)上門,而后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息著,再抬頭時便看到阿娘正坐在床上不滿的看著他。
“這半天你都去哪了,怎的到現(xiàn)在才回來?”婦人生氣地問道。
虎兒脫掉厚厚的大襖子,看著婦人嘿嘿的笑了起來,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紅撲撲的小臉顯然凍得不輕,接著伸出雙手舉向婦人。
“您看。”
只見他雙手托著小狗一會兒搖向這一會兒搖向那,就好像在照顧自己的孩子一樣,不時發(fā)出歡快的笑聲。
見此一幕,婦人也終于是露出了笑容。
“好了,好了,快停下來,你都快把我繞暈了??煺f,這是哪的狗兒,怎會跑到你的手里?”
“山里撿的呀,虎兒看見它的時候它正窩在一個大石頭下面,還在發(fā)抖呢,虎兒看它可憐就撿了回來。
回來的時候下雪了,虎兒就在村西頭巷子里的草垛里窩了一會兒,雪停了才趕了回來,可冷了呢?!被捍舐暬氐?。
聽了虎兒的話婦人頓時變了臉色。只見她將小狗搶來放在一邊,又抱起虎兒放在腿上,脫掉棉褲后張手就打在了那又圓又白的小屁股上,邊打還邊說著。
“我叫你去山里,我叫你去山里,告誡過你多少次不要往山里跑,你還去,我讓你去,我今天非打的你長記性不可。”
虎兒嚎啕大哭,兩條腿上下擺動,做著無謂的掙扎,邊哭邊大聲叫著。
“娘我錯了,別打了,您別打了,虎兒疼,虎兒再也不去了?!?p> 聽到虎兒說疼,婦人又不由心軟下來,抬起的手輕輕的放了下去,把虎兒放了下來,帶著哭腔道。
“你這半天沒回來,你知道為娘有多擔(dān)心嗎?你說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叫娘怎么活啊?!?p> 虎兒默默低下了頭,隨后望向四周。一個灶臺,一把風(fēng)箱,一個木桶,兩副碗筷,一張床,這是這母子二人相依為命的生活。
虎兒不知道他爹是誰,甚至不知道他有沒有爹。他五歲的時候去過一次鎮(zhèn)里,他看見家家戶戶最少都是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個孩子,他就問阿娘:“阿娘,為什么他們都是三個人,我們家就我們兩個???”
那時阿娘并沒有給他答案,只是轉(zhuǎn)頭望著他留下了眼淚,那是他這輩子都忘不掉的一幕。
他忽然覺得要做點什么,他不懂這是什么感覺,但自那次回來以后他每天都會去村外的山里給阿娘摘野菜摘果子吃。
盡管每次回來都會被阿娘打罵,都會搞得泥濘滿身,有時還會受傷,他卻從未間斷過。
就在虎兒回想這些的時候,屋外突然傳來了咚咚咚的敲門聲,虎兒打開門便看見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站在門外,拄著一根拐杖,另一只手別在背后,咳嗽了兩聲,問道。
“虎兒啊,你娘在家嗎?”
“哦,干石爺爺啊,娘在呢。”
虎兒點了點頭。
“是干石叔叔嗎,不知可有什么事情,勞您親自來一趟,這外邊兒天寒地凍的,別凍著了您的身子?!眿D人的聲音傳來。
話音未落便來到了老人的面前,欠著身子向老人一禮。
“我這身子骨啊還能活些年頭呢,不礙事。我就是不放心阿娥你們娘倆,在這偏僻的村子,無人照看。我這次來,是給你們尋了一個去處,不知你們愿不愿意?”老人露出笑容。
阿娥聽聞有些忐忑,但看著已經(jīng)七歲的孩兒連書都未曾碰過,心里著實有些不甘,想了想便鼓起勇氣,向老人問道。
“煩請叔叔告知是個什么去處,所在何方?”
看阿娥神色不定,老人的眼神復(fù)雜起來,不由發(fā)出一聲長嘆。
“唉......是我微生家負了你啊。長霄那個家伙一去不歸,杳無音信,讓你們娘倆回到這荒山野地受苦,我微生家怎么就出了這么個孽障。
這座廢棄的村子曾經(jīng)也是熱鬧非常,如今卻是人去樓空,今不如昔了?!?p> 聽老人提及名為長霄的家伙的言語,阿娥一臉平淡,絲毫看不出此時的她內(nèi)心在想什么。
而虎兒就不自然了,到底是誰負了娘?長霄又是誰?憑什么讓娘和我來這受苦?
老人見此眼神越發(fā)復(fù)雜,顧自搖了搖頭后接著道。
“我昔年在信陽城結(jié)識了一位私塾先生,名青藍。前些日子阿強去信陽送馬糧,便去拜訪了他。我令阿強言及你們娘倆的情況,向他給虎兒討了一個學(xué)堂伴讀的差事。
你呢,平??梢詭兔Υ驋咔嗨{先生的宅院,給學(xué)子們做做飯,青藍先生則會給你們安排住的地方?!?p> 阿娥聽聞面露喜色,之余又有點疑惑,問道。
“那何謂學(xué)堂伴讀,為何從未聽聞過?”
“其實就是給那些個學(xué)子們當(dāng)個小護衛(wèi),下學(xué)后護送學(xué)子們回家。那些學(xué)子都是四五歲的稚童,十分貪玩任性,下了學(xué)非得四處亂跑,不肯歸家,無奈之下青藍先生才想了這個法子。
除了下學(xué)后護送學(xué)子們回家之外,其余時間虎兒便可以和學(xué)子們一起在私塾上課,青藍先生不收教授的錢?!崩先司従彺鸬?。
阿娥聽后大喜,虎兒也哈哈的笑了起來。終于可以上私塾了,上了私塾就能學(xué)本事,學(xué)了本事就能當(dāng)大官,當(dāng)了大官就能照顧阿娘,讓阿娘過好日子,想到這虎兒恨不得現(xiàn)在就飛去信陽。
看著娘倆高興的樣子,老人的臉上也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那你們娘倆這樣算是答應(yīng)啦,也不枉我辛苦一場,這么多年對你們娘倆的歉疚也稍稍減了幾分吶?!?p> 說罷又顧自嘆了一口氣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虎兒此刻還沉浸在即將上私塾的喜悅之中,后忽然間想起了什么,急忙大步跑了出去,站在門口望著遠處老人佝僂的背影大聲喊道。
“干石爺爺,干石爺爺,那我們什么時候去信陽???”
老人并沒有轉(zhuǎn)身,擺了擺手大聲答道。
“明天我會叫阿強來接你們,他會送你們?nèi)バ抨??!?p> 虎兒聽著老人的話語,看著頭頂藍藍的天空,忽然莫名的流下了眼淚。
“不許哭,以后我們要笑,要多笑?!卑⒍鹱邅肀ё』旱念^,輕撫著他的小臉,望向遠方。
“嗯?!?p> 虎兒用力應(yīng)道。
呢相
前半段所講乃是主角之父微生長霄拋棄其母戚雪娥的場景,注意“小腹隆起”字眼,中間埋了一個線,后半段乃是主角出生后二人回歸祖地的場景,劇情慢慢進展,皆是鋪墊,燃點在后,望諸位道友耐心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