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軍與尉遲獻戰(zhàn)于黃河之畔,尉遲獻大敗,率領殘余的兩千人馬退守在大散關(guān)內(nèi)。拓跋逸趁勢帶兵奪取雍州半數(shù)之地,士氣大振,銳不可當。
新帝拓跋適得知這個消息后大怒,又遣了兩名宗室將軍帶領三萬人馬馳援??上诉€未趕到,以傳來關(guān)口失手,拓跋逸帶兵攻入長安的消息。援軍只好駐軍潼關(guān),嚴防死守。
這邊戰(zhàn)事仍在焦灼,幽州的李惟也趁勢起兵,以拓跋適矯詔登基為由,領兵南下。
慕蘅仍在宮中,想來李惟也并未關(guān)心女兒的生死,一舉便將她困入了險境。
果然,那邊起兵的消息剛剛傳出,李慕蘅便被關(guān)進了牢中,隨時有性命之虞。
妙華知道了這個消息,擔憂非常,可是她除了去求拓跋適,別無他法。但是有什么理由這么做呢?拓跋適是不會放過一個反賊的女兒,她也沒有能力動搖他的想法。
慕蘅是她最好的朋友,朋友有難而不去救,她做不到這般無情冷漠。
思來想去,只有去找齊衍之。他是國舅安平侯,相必會有些許辦法。
他昨日就在宮中當值,劉瞻剛剛將妙華的消息遞了過去,他便急急地趕了過來。他一身金色鎧甲,腰上懸著寶劍,不似以往溫潤,多了幾分冷冽之氣。相必已經(jīng)猜到了妙華意圖,一上來便道:“李氏的事情你還是不要多管了,就算是我也無能為力。如今李惟趁亂起兵,圣上早已將他恨到了極處,怎么會輕饒了他的女兒。更何況,他有十多個女兒,選擇起兵便是不想去管這個女兒了,你又能做什么!”
妙華心知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但還是免不了失望。她半晌不語,只低頭捏著手指。
齊衍之只道她是因為拓跋逸才變成了如今這般喪氣頹敗的樣子。雖然知道說了她會不悅,卻還忍不住道:“清河王……你還是莫要再去惦念了。你還年輕,有那么大好的時光,不該……”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她打斷:“沒有什么該不該的,不過是我的私事,侯爺多費心惦念了!”
齊衍之的表情僵了片刻,終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自從拓跋逸離開后,妙華便像變了個人似的,以往那個簡單愛笑的女孩,變得疏離冷漠起來,說起話來也是十足的客氣,倒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
他終究心中有愧,也不好多言。今日他聽說她主動找自己,本來覺得異常開心,可是現(xiàn)在也只有一片失望。為自己的直白,也為她的態(tài)度。
尋了個借口離開,妙華也沒有多做挽留。其實從認識她開始,便沒有奢望過她的挽留。畢竟她的心中只有拓跋逸,那是一個再清楚不過的事實。是他看不開罷了!
到了晚睡前,拓跋適卻忽然過來了。妙華已經(jīng)拆髻卸妝完畢,換上了寢衣,正準備睡下,就聽到外面尺素下拜行禮的聲音。這個時間,本就于理不合,她慌忙披了件外袍,起身下榻。
她心中恨他,最多只能做到禮儀不失,卻看不到任何逢迎之意。
今日他穿了一件淺青色的便袍,頭上以玉冠相束。燈火闌珊間,她有瞬間恍惚,以為是拓跋逸回來了。秋露霜寒,他攜著一身涼意闖入了內(nèi)室,妙華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他三兩步走近,情不自禁地為她緊了緊身上的衣裳,口中道:“不用行禮,快躺下吧!”本是極溫柔的一句話,但因為動作,還是讓妙華本能向后一躲。
他的心口像是被利刃劃過,輕輕淺淺的一下,卻還是有些疼。
常侍和宮婢都退了出去,燈燭幽暗,跳躍不安。她此時佯裝平靜冷漠,但是一雙眼睛卻像他狩獵時看到的小鹿一般,閃爍著不安又恐懼的光芒。
他很奇怪,也不知道為什么,她一直都懼怕他,總是想盡辦法疏遠他。記得瑤光寺初見,她和婢女嬉笑玩鬧的樣子,那樣活潑可愛,每一個笑音都能蕩漾到人的心底去。
拓跋適帶著疲憊的笑容,問她:“李氏的事,你為什么不直接找朕?”
原來是這件事!妙華倒有幾分奇怪,她有什么理由去直接找他,就算找了他,他又怎會放人?齊衍之說得不錯,拓跋適深恨李惟趁火打劫,以他的性子怎會輕易放了人。
“圣上殺伐決斷,對于叛賊的女兒,怎會輕易放了?!泵钊A斜睨著不遠處的燭火,就是不肯抬頭看他。
他用指勾了她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微有薄怒,道:“你不如直接說朕冷酷無情,殺人不眨眼?!?p> 她總是會很快激怒他,無論何時何地。
妙華被迫仰著頭,對上他的眼睛,秀眉微蹙,帶著幾分不情愿。她倔強不說話,讓他怒意更甚。
“你若是肯做朕的妃子,朕便放了她如何?”他惡意地靠近它,唇輕輕從她的臉頰拂過,落在她的唇邊。琥珀色的眸子離得那樣近,仿佛要將她吞沒。
妙華想也不想,退了一步,別開了臉去,又羞又憤。
“不愿意?”他心里怒火中燒,臉上卻帶著笑意,“看著她去死嗎?阿妙還真是殘忍!”
妙華咬了咬唇,因為氣惱,聲音有些發(fā)澀:“圣上抬舉妾了,妾何德何能,可入圣上之眼。妾愚笨,圣上不如直接告知,下一步準備做什么?需要妾配合什么?”
那樣嬌艷可人的女郎,卻是這樣一個鋒利傷人的樣子。拓拔適怒極反笑,一下子攬住她的腰,將她貼到懷中:“何德何能?這句話,你可有問過拓跋逸?他又是如何告訴你的?”
提起拓跋逸,她的臉色瞬間慘白。本就白皙的面容,忽然連血色都沒有了。她的眼里忽然有晶瑩的淚,雖未滾落,卻好似灼了他一下。
拓跋適用手蒙上了她的眼,睫毛刷過他的掌心,又癢又痛。他沉聲低語道:“他有什么好,朕又有什么不好……至少朕不會不理會你,不會棄你而去,至死都不會!”
說完,他的手頹然滑下,背轉(zhuǎn)了身,就要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道:“放心,朕暫時不會殺李氏,此時還不是于李惟交惡的時候!”
言罷身影已然消失于夜色中,腳步有些急,卻更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