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發(fā)抖的手
十月的某一天，李南魚照常來到小瑤瑤貓屋，蘇瑤不在店里，只有一個名字叫劉殿媛的店員。
李南魚如同回家了一樣和店員打過招呼，然后繞過她，到最里面的小房間去泡了個咖啡，端出來以后坐在沙發(fā)上慢悠悠地喝著。
時間還早，加上這個時候的小瑤瑤貓屋還沒有后來那么高的人氣，所以整個店里就她們兩個。
“蘇瑤不在？”李南魚問。
“報告李老板，蘇老板說是去采購了。”劉殿媛說。
面對她這個稱呼，李南魚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她說：“我不是老板，蘇瑤才是老板，你叫我小魚就行了，也沒大你幾歲?！?p> 劉殿媛天真地看著李南魚：“你不是老板嗎？我還以為你是這個貓屋的投資人呢！還有林老板、顧老板、陳老板、葉老板，她們也都不是投資人嗎？”
李南魚說：“當然不是！我們和蘇瑤是好朋友，所以經(jīng)常來坐坐?！?p> 劉殿媛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哦！那我下次就不叫她們老板了。”
李南魚說：“對對對，特別是那個林安安，下次你就叫她腿粗星人。叫那個顧熙話癆精?！?p> 劉殿媛問：“那陳...陳什么來著呢？”
李南魚說：“陳芊芊，這個人你不能亂叫，就叫芊芊。那個葉夢琪也不能亂叫，她是個警察，口袋里有槍的。你就叫她琪琪?！?p> 劉殿媛拿著筆，把這些都記在紙上，用力一點頭說：“好！”
咖啡喝到第三口的時候，門口響起清脆的風鈴聲，有人來了。小瑤瑤貓屋終于要有客人了么？李南魚忙朝門口看去，結(jié)果看到一身警服的葉夢琪走了進來，她似乎看起來不太高興，緊鎖著眉頭。
李南魚問：“你怎么來啦？還穿著警服，在巡邏？”
葉夢琪說：“我又不是巡警，不巡邏。我就是辦案經(jīng)過這里，來喝個咖啡?！?p> 說著，徑直走到里面，咖啡機工作的聲音持續(xù)了五分鐘后，端著咖啡杯的葉夢琪坐到了李南魚身邊。
李南魚問：“什么案子呀？”
葉夢琪道：“入室盜竊，就在附近小區(qū)。具體我就不跟你說了，上面有規(guī)矩。”
李南魚說：“懂?！?p> 葉夢琪看著她，好奇地問：“你怎么比我還閑？不是說要考研嗎？不在家里待著看書，跑這里來干嘛？”
李南魚說：“看了一上午書啦！想出來找瑤瑤吃中飯，結(jié)果她采購去了。也不知道今天回不回來?！?p> “老板說了，不回。”劉殿媛在一旁喊。
“好嘞！謝謝媛媛。”
葉夢琪說：“不如去我們局里吃？”
李南魚說：“不去，我去吃我們學校門口的冬日限定牛肉面。再不多吃幾回，明年開學以后，去了X城我就吃不到了。”
葉夢琪說：“隨你，我們警局的飯也不難吃的?！?p> 兩人就這么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期間李南魚時不時偷瞧一下葉夢琪，總覺得她眼神里有些東西是自己看不透的。雖然也認識好幾個月了，但兩人實際上并沒有什么過分深入的交流，最多就是像這樣聊聊家常。
李南魚說：“我覺得我有點虧?！?p> 葉夢琪放下咖啡杯，問：“你怎么就虧了？”
李南魚解釋：“你想呀，你都知道我那么多秘密，連我以前的身份都知道了。而我對你，其實一無所知?！?p> 葉夢琪笑笑：“因為我坦坦蕩蕩，沒有什么秘密可以說?！?p> 李南魚道：“你從小就生活在這里嗎？”
葉夢琪答道：“對啊，聽我的口音就知道了吧？我是土生土長的S市人?！?p> 李南魚感嘆：“真好，能和家里人住在一起?！?p> 葉夢琪正準備去拿咖啡杯，忽然手抖了一下，杯子一歪，剩下的咖啡全灑了出來。李南魚連忙跑到小倉庫去拿了塊抹布，把灑出來的咖啡擦干凈，然后問：“身上沒灑到吧？”
“沒有，謝謝。”葉夢琪的聲音變得特別小，就像是電視機忽然調(diào)小了音量。
看著李南魚把背彎得像一張弓，拿著抹布在那里擦桌子，葉夢琪咬了咬嘴唇，說道：“其實，我沒有和家里人一起住?！?p> 李南魚馬上反應(yīng)過來：“你是孤兒？”
葉夢琪看著自己的手指，低垂著的頭搖了搖，然后抬起來看著李南魚，忽然露出陽光一樣的笑容：“不跟你說了，咖啡也喝完了，我得去忙了?！?p> 說完，就留下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以及開門關(guān)門時碰響的清脆風鈴聲。
葉夢琪的手抖之謎在當時并沒有放在李南魚心里。直到臨近十二月的那個傍晚，李南魚背著吉他，從顧熙的培訓班離開，在那條熟悉的道路再次遇到了這個讓自己看不透的女警察。
天已經(jīng)很冷了，月光涂抹大地，與路燈的昏黃交錯。一個跌跌撞撞的人影站在馬路中央，來往的汽車無不紛紛避讓。當時的李南魚并沒有看清那個人是誰，只是從身影判斷那是個女人。李南魚看準沒車的空當，邁開小短腿沖過去把她拉到路邊，然后才看清楚她的長相。
“琪琪？”
葉夢琪臉色很難看，嘴里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說什么，很顯然她沒有喝酒，但是神智不太清楚的樣子。在看清了李南魚的臉以后，葉夢琪哇地一下大哭起來。
被她的哭泣嚇了一跳的李南魚冷靜下來，拍著她的背不斷問著發(fā)生了什么，但是葉夢琪始終沒說，只是顫抖著身體，拼命哭，拼命哭，把行道樹的樹葉都哭得掉了下來。
李南魚毫無辦法，把她拉到路邊，等她哭完，然后問出她的家庭住址，在叫了一輛出租車把她送到樓下。
坐在車上的時候，葉夢琪很明顯好多了，她不哭了，身體也不顫抖了，她對李南魚說：“我被停職了，他們有可能...要開除我。”
李南魚忙問：“為什么？”可是葉夢琪不再說話，而是閉著眼睛，一下一下地深呼吸。
“就算是工作丟了，你也不至于跑馬路中間發(fā)瘋吧？車子那么多，要是把你撞了怎么辦？”
葉夢琪還是沒有說話，車里都是她粗重的喘氣聲，直到李南魚把她送到家，安頓在沙發(fā)上，粗重的呼吸才慢慢平緩起來。
正如葉夢琪說的那樣，她是一個人住的，所以房子不是很大，一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蛷d里，本該是電視機的墻上掛了一塊黑板，上面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
李南魚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把黑板掛在自家墻上，她猜測這是葉夢琪作為警察的職業(yè)病，因為警察在破案的時候，就喜歡把一切線索都寫在一塊黑板上。
看到葉夢琪重新露出往日的神情，李南魚松了口氣，不過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留在這里陪陪她。
“琪琪，工作沒了咱們可以再找嘛！干嘛要鬧自殺？”
“我不是自殺?！比~夢琪終于說話了。
“那你干嘛站在馬路中間？”李南魚不解。
“我，有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比~夢琪舔了舔嘴唇，繼續(xù)道：“我今天，參與了一個抓捕行動，嫌疑人是個男的，一直有家暴行為，他殺了自己的妻子，殺了自己的女兒。把她們肢解掉藏在冰箱里，直到他妻子的娘家人報警?！?p> 葉夢琪說起這些的時候，目空一切，身體又開始微微顫抖，她忽然彎曲膝蓋，把兩只腳放到沙發(fā)上，把腦袋埋進去，聲音顫抖著：“就像...我爸對我媽和我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