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說,衛(wèi)寒霜今晚是不該過來的。
雖然每隔幾日會過來教一次琴,但她已經(jīng)離開倚香樓,特別是夜晚、節(jié)日,不該靠近這里,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意外。
不過這次也算是例外。
她看見李行周跟著幾個捕快走了,心里放心不下,救先進(jìn)城了。
你救我一次,我到時(shí)還你一次。
江湖兒女有恩必報(bào)兩不相欠。
衛(wèi)寒霜是這么安慰的自己。
她一想到早上和李行周打招呼。
“約好的明天見,會不會失約呢?”
她先來到倚香樓,得知綺韻姑娘想見她,掐掐時(shí)間也不早了,這才從倚香樓后門進(jìn)來。
綺韻如今是倚香樓的頭牌,雖然是碰巧染了病,但這樣的日子想要閉門謝客還是很難,之前一直有人過來探望,確認(rèn)元錦兒真是生病后,交談幾句才出去。
看的衛(wèi)寒霜是一陣心疼,兩人說起了私房話。
一說便是深夜,衛(wèi)寒霜便陪綺韻睡下了。
而他與李行周這一錯過,便是兩年。
。。。
。。。
奴奴蹲在村頭的老榕樹下,用手里的木棍輕輕撥拉著樹下的螞蟻,眼巴巴地等著李行周的消息。
蝴蝶飛累了,正停在她肩上。
奴奴很喜歡蝴蝶,只不過現(xiàn)在對蝴蝶也沒有半點(diǎn)興趣。
她看到李行周從對面的小路上走過來。
奴奴十分開心的站起身,蝴蝶受到驚動,又飛走了。
一輛馬車緩緩駛來,正駛到她和李行周之間,擋住了她的目光。
“柿子哥哥。”
奴奴抬頭看去,發(fā)現(xiàn)駕車的竟然是崔安柿,但是此時(shí)的崔安柿,低垂著頭,并沒有理她。
馬車在奴奴身邊停頓了一下,車?yán)锵肫鹆艘宦曒p咳,崔安柿旁邊的老者連忙駕車離去。
馬車不再阻礙奴奴的視線。
“彘哥哥!”
奴奴飛快的撲向李行周,嚇得李行周一把抱住她。
當(dāng)李行周抱住奴奴的時(shí)候,馬車又停了下。
。。。
。。。
當(dāng)李行周背著奴奴回到了家。
便看見那輛路上的馬車停在他們家,而崔安柿像個小廝一般站在馬車旁。
崔安柿看見李行周,不住的像李行周使眼色。
“什么鬼?!?p> 看著柿子在擠眉弄眼。
李行周心里一疙瘩,頓感不妙。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小主播默默的在跟自己打著氣。
再加上崔氏和李好德都在家里,李行周自然不會對他們棄之不管,只得硬著頭皮走進(jìn)去。
李行周一進(jìn)屋就看見縣衙里遇見的那個文人,心中更加忐忑。
這可是個大人物啊,她來干嘛?
而令他驚訝的是,母親崔氏竟然拉著文人的手,坐在李好德的床前親切的言語。而一位老者則站在身邊。
當(dāng)然,李行周知道文人是女扮男裝,自然不會想歪。
“姐姐,這是你和李兄的兒子吧!”
裴夫人看著進(jìn)來的李行周和奴奴,像崔氏問道。
“對對,是我兒子!彘哥,快進(jìn)來喊姨娘?!?p> 病床上的李好德激動的打個岔,仿佛要告訴天下人,他有這個優(yōu)秀的兒子。
“是的,是的?!?p> 崔氏也熱情的張羅著。
“來、來、彘兒,快喊姨娘,這位是裴夫人,是我在閨中的好姐妹?!?p> “姨娘!”
李行周豁然開朗,是說在縣衙里莫名奇妙的待遇,原來這裴夫人和崔氏是姐妹,而且看樣子這裴夫人嫁的丈夫不一般啊。
這應(yīng)該是好事啊,那為什么柿子要跟我使眼色呢?
李行周還是有個疑團(tuán)。
“嗯,我知道,就是那個寫出《東武天下篇》的李行周吧?!?p> “我這一路上可是聽到不下百遍,這滿城傳唱的有點(diǎn)。。。呃。。?!?p> 裴夫人故作寒暄的說道,但是李行周卻從中聽到幾絲嘲笑。
“姨娘好!”
聽到李行周喊,奴奴也在一旁喊道。
誰知這一喊,滿屋的人哄然大笑。
李行周頓感不妙,在瓊瑤電視劇陪伴的童年,他瞬間編出了一百場倫理大戲。
果不其然,崔氏親切的拉過奴奴的手,將她送到裴夫人的懷里。
“傻丫頭,你要叫母親啊?!?p> 奴奴怎么也沒想到會冒個母親出來,一時(shí)呆滯的沒有話說。
看著自己姑娘長得又黑又瘦,裴夫人一陣心疼,眼淚刷的掉了下來。
她清楚李好德的家庭狀況,也不太好責(zé)備。
裴夫人從身后拿出一個簪子,上面帶著個栩栩如生的蝴蝶,遞給奴奴。
裴夫人心疼的說道。
“好孩子,為娘委屈你了,當(dāng)年洛陽那邊事多,你父親也剛剛離世,我沒有精力照顧你,現(xiàn)在好了,一切都安定下來了,母親帶你去洛陽看煙花,吃棉花糖好不好?!?p> 奴奴也是少年心性,她這平白冒出來的母親竟然還沒有蝴蝶簪子有吸引力。
注意力就被蝴蝶簪子吸引走了,也只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許,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對于離別,根本沒有什么概念。
或許在她的世界里,洛陽到漳水北村的距離,跟東武縣城到東武北村的距離是一樣的。
“崔姐姐,李相公,多謝兩位這些年對奴奴的照顧,奴奴也大了,我想把她帶回洛陽?!?p> 裴夫人輕輕理著奴奴雜草一般的頭發(fā),一邊說道。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p> 這么多年,崔氏對奴奴也是有很深感情,一聽裴夫人要帶奴奴走,崔氏的眼睛也一下子紅了。
“不。。?!?p> 李行周當(dāng)時(shí)就急了,但是他轉(zhuǎn)眼一想,人家親生母親帶走親生女兒,他個外人有什么資格阻攔的。況且,看裴夫人的地位,她提供給奴奴的生活不比現(xiàn)在的李家強(qiáng)多少倍。
于是,話到嘴邊就成了。
“不。。。不。。不至于這么快吧?!?p> 李行周怯怯的說道。
“姨。。。姨。。。母親,我想跟彘哥哥在一起?!?p> 奴奴也終于明白要離開,蝴蝶簪子也沒有誘惑了,咧著嘴,眼淚就要下來了。
“裴夫人這次是私自出京的,不宜停頓太久?!?p> 這時(shí),站在一旁的老者忽然輕聲勸道。
老人平平無奇,他要是不出聲,根本沒人覺察他的存在。
似乎感覺到自己出言有些不尊敬,老者又補(bǔ)充了一句。
“哦,忘說了,老夫崔家長房崔德修。”
此言一出,一屋子人除了裴夫人都驚訝掉了下巴。
崔氏立馬起身行禮,連李好德都要掙扎著要行禮。
崔氏行禮后久久不敢起身,聲音都變了的說道。
“不知道大伯前來,招呼不周,還望見諒?!?p> 崔家長房崔德修是在崔銓搬到桃山后,開始負(fù)責(zé)清河崔家的日常事務(wù)。
崔德修早些年在外為官,崔氏自然沒見過,而這幾年隨著李好德的破落,她在家族的地位一落千丈,那更沒有資格見了。
李行周也隨著崔氏行禮,他偷偷打量了下崔德修,平平無奇,真的只能用平平無奇來形容。
要知道崔安柿先不說一肚子草包,那外表可是相貌堂堂,清瘦挺拔一副天生貴公子模樣,崔氏就算因?yàn)樯钏?,風(fēng)霜之色沉重。但是模樣里也是皮膚白皙,姿容秀麗。
就連李行周小白臉的氣質(zhì)里,也有崔家的影子。
先不說別的,這崔家的基因確實(shí)不差。
只是萬萬沒想到,崔德修這個崔家第二人,相貌氣質(zhì)這么平平無奇,以至于站在一旁容易讓人忽視掉。
“哈哈,你們這屋子已經(jīng)落魄這樣了,那里有位子招呼我。”
崔德修隨和的笑道,完全沒一絲上位者的威嚴(yán)。
“這樣吧,你們收拾收拾就跟我搬走吧,崔家不大,但也不至于讓崔家子弟這么落魄。”
“老五那里不用管他,他也得聽我的?!?p> 崔德修很隨和的將話題牽了過去。
但是,被他這么一打岔裴夫人也抱著奴奴要走了。
唉。
李行周看看奴奴,心里竟然有些舍不得。
畢竟,在一起相處這么久幾分感情還是有的。
這時(shí),崔德修隨和的插了句話。
“裴夫人太忙了,屋外的馬車夫人盡管去用?!?p> “十七丫頭你和彘兒你收拾收拾,我們這就搬走吧?!?p> 崔德修一家之主的威嚴(yán)畢竟在那,崔氏雖然舍不得奴奴,但是還得強(qiáng)忍著難過帶著李行周去收拾家當(dāng)。
李行周想起,在他剛穿越過來疼痛難忍的時(shí)候,那個唱歌哄他入眠的小女孩。
那個見他不高興,就將花插在他的頭上,哄他開心的那個缺牙小姑娘。
那個玩累了趴在他背上,輕聲唱著“關(guān)關(guān)雎鳩”的小丫頭。
片刻之后。
李行周忽然返身便跑,高聲喊道。
“裴夫人,等一等!等一等!”
馬車停住,奴奴的哭音從馬車?yán)飩鱽怼?p> 裴大娘從窗口探出頭來淡淡地問道。
“什么事?”
“算了,沒什么。”
話到嘴邊,李行周還是停住了。
前世他只是一個游戲主播,沒什么雄心壯志也沒什么成功過。
這一世更慘,連飯都是勉強(qiáng)吃飽。
就算是離別了。
連句像樣的送別詩也憋不出來。
“幾度夢回大唐,
心中無限凄涼,
昔日王者斷腸
彎弓齊射天狼。”
憋半天李行周才憋的怒吼出這么一句。
不容易啊,李行周終于從他為數(shù)不多的幾首喊麥中。
勉強(qiáng)找到一首勉強(qiáng)符合此情此景的喊麥。
李行周站在路口,努力睜著的眼睛,癡癡地望著車子離去的方向。
車子早已駛遠(yuǎn)了。
奴奴依舊趴在窗口,頰上淚痕未干,嘴里嘀咕著:
“幾度夢回大唐,
心中無限凄涼,
昔日王者斷腸
彎弓齊射天狼”
“寫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兒?!?p> 裴夫人嘴角狠狠抽搐了下,一雙劍眉都簇到了一起。
但是她不敢打擾了奴奴的興致。
只是輕輕的撫摸了下奴奴的枯草一樣的頭發(fā)。
嘴里不停地吐槽道。
“奴奴乖,回洛陽母親就給你請個學(xué)士教你真正的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