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從竇氏院子里出來,雪瓊看一眼雪晴和蘭亭,微微點頭致意,就自顧自往前走了。蘭亭微微一笑,與雪晴離了兩尺的距離走著,一邊問道:“離上次的信,已經(jīng)過去兩個月了,怎么沒見你給我回信呀?”
雪晴好笑地回頭看他一眼:“不是你說些許小恩,不求回報的么?我總不能強求你要點什么回報吧?這樣豈不是有辱你的風骨?”
蘭亭被他說得臉頰都有些隱隱發(fā)熱:“你這小丫頭,諷刺起人來怎么還是這么尖酸老辣?你難道不知道推讓之禮么?如果你一說要報答,我就答應(yīng)了,那豈不是顯得我貪圖你的回報所以才幫忙的?那我成什么了?所以我怎么也得推讓一番,然后你再三請求,我再勉強答應(yīng)。如此三番,方顯得我們一方謙虛一方誠心?!?p> 雪晴被他逗得忍不住想捧腹大笑,到底是顧忌院子里有其他人,不敢放肆笑。只是低低笑了兩聲,回敬他道:“說來說去,到底還是要回報。既然如此,何不干脆些,索性一開始就說明了,也省得大家許多口舌,雙方便宜?!?p> 蘭亭笑道:“得,反正你總是有道理。我們也休說這些閑話了,你們此番來大興府,你父親可跟你說過原因么?”
雪晴搖搖頭:“我爹自然不會與我說這些。倒是我母親說過兩句,好像是勇毅侯向圣上推薦的我爹?!?p> 蘭亭點點頭,繼續(xù)問道:“那你知道勇毅侯為何要推薦你爹嗎?”
雪晴看著蘭亭那滿臉抑制不住的得意,詫異地說道:“難道是你?”
蘭亭得意地點點頭:“不錯,你很聰明。”
雪晴看著他那神情,差點又要笑出來。到底覺得不雅,強忍著笑意道:“我竟不知道原來你有這么大的能耐,朝中軍中都說得上話呀。若是單憑你師父蘇神醫(yī)的面子,恐怕到不了這等程度。莫非你是大族出身?”
蘭亭眼中閃過一絲欣賞,笑著點點頭道:“不錯,我母親出身榆林穆氏,我祖父現(xiàn)在太醫(yī)院供職?!闭f完看了雪晴一眼。
雪晴自記事起,就在杭城長大,對于京城的人事,了解甚少。因而蘭亭說起榆林穆氏來,她也懵懵懂懂。但太醫(yī)院她還是知道,能進太醫(yī)院,說明醫(yī)術(shù)已經(jīng)相當高明了。因此里恭維道:“原來你母族是杏林世家,失敬失敬。”
蘭亭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不明底細,但是又一副久仰大名的樣子,實在引人發(fā)笑。又不忍戳破她,只是笑笑不說話。
倒是雪晴想起來另外一件事,問道:“你今日是不是特意找的秦姨娘?”
蘭亭微微一笑:“果然瞞不過你。不錯,我就是沖著她去的?!?p> 雪晴疑惑地看他一眼:“你不會是因為蒲飛龍的事,連帶要整治秦姨娘了吧?會不會牽扯太廣?”
蘭亭忍不住用手一指她的腦門:“你啊你,我是那么小氣的人么,還能搞連坐之法不成?何況,蒲家小兒的事,也是受你之托,我可跟他沒關(guān)系?!?p> 雪晴見他狀似撒嬌,又似嬌寵,不禁心中警鈴大作,趕緊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那你為何去查問秦姨娘?”
蘭亭正顏說道:“因為一個人。此番戎人來犯,竟學會了攻城之術(shù)。我經(jīng)過查訪,得知背后傳授之人很可能是當年軍中被擄的一個匠人。而這個匠人,是流放的犯人,通過核對朝廷文書,得知他是十四年前被流放的。而且,他本名叫秦越?!?p> 雪晴在腦海中將蘭亭的話咀嚼了一番,猛然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奧妙:“秦!你是說,這個人跟秦姨娘有關(guān)系?”
蘭亭點點頭:“不錯,不僅有關(guān)系,而且是大有關(guān)系。我有十分的理由懷疑,這個人就是秦姨娘當年獲罪流放的生身父親?!?p> 雪晴被這個消息震得一時有些恍然,半晌才回過神來,問道:“我聽我母親提過幾句,說是秦姨娘的父親早就死在流放途中,怎么突然又冒出來,還成了戎人的座上賓?”
蘭亭冷笑一聲:“只怕這都是他的詭計。你可知道,他為了逃到戎人那兒去,做了多少準備?”然后將自己所訪得的消息,備細與雪晴說了。
雪晴聽得背后一陣陣發(fā)冷:“竟然有如此陰狠歹毒之人,為了隱匿行藏,竟濫殺無辜、私通外敵,他難道不為自己的家人想想嗎?”
蘭亭一笑:“他恐怕就是為了自己的家人著想,才要那么處心積慮地隱藏自己的身份。若是朝廷知道他通敵叛國,只怕你家這個秦姨娘,包括蒲家那個小子,早就被株連了,哪里還能逍遙到如今?”
雪晴聽到株連二字,心不禁往下一沉:“倘若這個消息為真,我吳家想必也要受牽連啊?!?p> 蘭亭笑著安慰她:“不知者不罪,到時只要將這秦姨娘獻出去,自可將你家摘出來?!?p> 雪晴聽他說得輕巧,知道必不會如此簡單,但也忍不住心中輕快些,笑問他道:“你一個隨軍的大夫,怎么盡做些暗探的勾當?小心上司說你不務(wù)正業(yè)。”
蘭亭一笑:“這個就不勞你操心了,我自有后臺,哈哈。”說完一拱手,竟是轉(zhuǎn)身走了。
雪晴回到屋里,將剛剛的談話再細細思量一番,只覺得其中蘊含的消息實在太過驚人。倘若蘭亭所說非虛,只怕吳家將要因為此事而墜入深淵萬劫不復。她一個閨閣女子,能想到的終究有限,思來想去,還是該將此事告知父母才是。蘭亭既然能將此事告訴自己,那就說明不是什么太機密的消息,想來告知父母也不為過。
想到這里,雪晴起身就往竇氏院子里趕。進了屋子,卻發(fā)現(xiàn)吳忠泰早已不在了。問了竇氏,才知道他已經(jīng)隨秦姨娘下去、監(jiān)督她吃飯喝藥去了。
竇氏說得一臉的嫌棄憋悶,雪晴心中更是感慨。這個秦姨娘,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知情。倘若她一早就知道,還能在闔府人面前裝出那副謹小慎微、委曲求全的樣子,倒真是得佩服她的好演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