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敵人—是親密的知己（四）
每一天都會有太陽升起來的時候。
當(dāng)然也都有太陽落下去的時候。
夜來是很正常的事，不正常的是人世間的心。
這一夜里又會發(fā)生多少事？
卓夫人第一眼看到姜孫牙的時候，正徐徐吐出一口「淡色狐」的煙霧來。
「在下姜孫牙?！寡矍斑@個中年漢子抱拳揖笑著，道：「身為廣天大居的管事，隨時聽候姑娘的差遣……」
卓夫人輕輕一笑，揚(yáng)了揚(yáng)手上的「淡色狐」笑著，道：「姜管事，要不要嘗一口試試？」
姜孫牙很有節(jié)制的搖頭，依舊恭敬道：「小的是負(fù)責(zé)照顧姑娘的興致部份，凡是姑娘想外出游山玩水或是在城里那家館子用食，小的一手打點(diǎn)……」
卓夫人雙眼一亮，淡淡的吐出一口煙氣，道著：「如果是字畫古玩呢？」
「那姑娘可問對了人。」姜孫牙笑道：「整個城里的古玩字畫，可以入目的全在廣天大居內(nèi)，而負(fù)責(zé)這部份的……」
「就是你？」
「是，蒙吳大員外看得起，付予小的如此重任……」
卓夫人輕輕一笑，捺熄了手上的「淡色狐」，從新又從枕頭下取出一支。淡淡道：「上火……」
姜孫牙應(yīng)了一聲，急急拿著桌上的燈火移來，讓卓夫人深吸點(diǎn)燃了。緩緩的，這女人的香氣和煙霧一道沖到自己的面上來。
這般的近距，姜孫牙竟然有點(diǎn)心跳加速，一張老臉也紅了紅，嘿道：「難怪大員外如此看重姑娘，果然是較那張『有生玉女出浴圖』更好上幾分?！?p> 口氣似乎有點(diǎn)輕佻。
卓夫人妙眸一轉(zhuǎn)，輕笑著道：「姜管事知道那一幅『有生玉女出浴圖』在那兒可以見到？」
「當(dāng)然?！菇獙O牙挺了挺胸膛，低聲道著：「不過特別辟開了一室放著，與眾不同。」
卓夫人掀了掀眉，嘻嘻笑著道：「如果我想看呢？」
「這個……」姜孫牙有點(diǎn)猶豫似的，道：「員外一般是沒有他的命令，絕對不允許他人私自覽賞。
「我是說我?！棺糠蛉四樕兊谜婵?，道：「你聽得懂嗎？」
「是?！?p> 姜孫牙的肚子在笑，臉上的表情卻是百分之一百的慎重，道：「萬一有了任何差池…」
「怕什么？」卓夫人銀鈴般的笑了，道：「你和吳哥哥不是都認(rèn)為，我比那幅出浴圖的女人還漂亮？」
她笑的姿勢美極了。
特別是「淡色狐」的煙霧，在四周輕蕩的有如在云中。
「是……是……」姜孫牙在半晌之后，才由迷醉中醒來似的，急疾應(yīng)道：「有姑娘的保證，那小的就放心了?！?p> 他說著，便肅手相請。
卓夫人緩緩自床下來，邊笑著道：「吳哥哥赴朋友的約去了，少則一個時辰以后才回來，我們可以慢慢的欣賞?！?p> 姜孫牙又是一陣面躁耳紅，急急便先走了出去。
門外回廊，空氣中飄蕩著夜風(fēng)和花圃里傳來的香氣。
他長長噓一口氣，心中一股血翻騰不已，逐漸的平緩下來。
好可怕的女人。
一顰一笑真足以毀滅男人。
他又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轉(zhuǎn)身；身后卓大美人正睇笑著道：「姜管事，請帶路……」
姜孫牙的精神一下子抖擻了起來。
工作是可以讓他全心投入的事情。
只要想到任務(wù)正在執(zhí)行，他可以立即變成另外一個人。
一個充滿自信而冷靜的男人。
一前一后，姜孫牙帶著卓夫人到了花園另一頭的獨(dú)立木屋前。
他早已調(diào)查過，這間書齋是吳廣天精心設(shè)計建造的書房。
平素，廣天大居的人根本不敢來這里。
吳廣天也很少來此，因為他認(rèn)為「這間書房本身就是一件藝術(shù)品，擺在天地之間的藝術(shù)品?！?p> 姜孫牙的肚子在笑，也同樣的欽佩。
他的「調(diào)查」就是方才用了一些方法，逼了四個婢女和仆役得到的消息。
所以，卓夫人跟著自己出來的一路沒有人看見，也沒有人疑惑。
他早已「清理」干凈。
至于他欽佩的是，吳廣天這老色狼果真有一些才華。
眼前的書齋，誰也不會否認(rèn)是件精美已極的藝品。
「名畫的確該藏于名屋。」卓夫人輕嘆道：「單看這間木屋，便知里頭是何等事務(wù)……」
姜孫牙輕輕一笑，推開了門進(jìn)入，卓夫人可也不慢，蓮步輕移中隨即跟了進(jìn)入。
姜孫牙看了她一眼，指著在壁上的一幅大畫，道…「有生玉女出浴圖就藏在那畫的滾動條里……」
卓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嘆著：「藏的好，誰會想到？」
姜孫牙一揖施禮，方是恭敬的扭開那幅畫的滾動條，探指進(jìn)去抽了出來。
果然，里面又有一滾動條在著。
姜孫牙雙手奉上，交給了卓夫人邊慎重道：「請姑娘小心過目……」
卓夫人微微一點(diǎn)頭，接了過來開展看視。
是一幅好畫。
畫中的女人也美的不得了。
但是，她卻搖頭一嘆，道：「有生玉女出浴圖怎么只是這般？看來是姜管事不愿給我看真品了？」
姜孫牙臉色一綠，訝道：「姑娘怎么知道這不是真跡？」
卓夫人輕輕笑著，將畫還給了姜孫牙，同時自袖里抽出了支「淡色狐」點(diǎn)燃抽著。
姜孫牙越是隔著煙霧看這個女人篤定，不禁越心慌，又問道：「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如果我說畫中的神韻不對，你相不相信？」
姜孫牙當(dāng)然不信。
因為，他相信卓夫人根本沒看過。
沒看過的東西下斷語是假的，一定有理由。
「告訴你老實(shí)話吧！」卓夫人輕笑了起來，道：「因為你對自己太有自信！」
為什么？
「因為你以為別人不知道你是誰？」卓夫人又吐出一口煙，緩緩道：「可惜，我很清楚你就是那個自稱姜子牙以下第四人的姜孫牙?！?p> 姜孫牙立刻就知道犯了多大的錯。
錯在太小看這個女人。
不，錯在太小看了董斷紅。
他一直以為董斷紅不知道在伊世靜身旁有他。
姜孫牙的腦袋轉(zhuǎn)的很快，立刻想到了一個人。
夏三腳。
「不可能有人知道我和夏三腳的存在！」姜孫牙忽然覺得全身乏力。
是因為卓夫人口中的煙有毒？
「除非……」他吃力的道：「有人說了出去……」
卓夫人卻是什么也沒說的站了起來，緩緩的走出去。
笑聲，卻是一串串的隨著夜風(fēng)蕩進(jìn)來。
囗囗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