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歸寧

　　正所謂常在河邊走，那有不濕鞋的道理。平陽王作為皇室成員的一份子，或多或少跟皇位拖不了干系，盡管他身心疲憊，想停下來歇歇腳，但是旁人也會在背后推著你疲倦不堪的身軀繼續(xù)往前走。你不犯人，有人要犯你。前朝后宮就仿佛是那個巨大的染缸，深陷其中的人想清者自清也是絕不可能的了。

　　日子就在爭與不爭，奪與不奪徘徊間度過。

　　這日憶慈閑來無事，閑坐府中賞花。突然下人報慕容府有人前來報信，一問才知是慕容夫人身體不適，望憶慈得空回府一趟。

　　憶慈自從嫁到平陽王府后至今還未歸寧，本來出嫁過后幾天就要回娘家看看的。誰知一來二去耽擱了，再加上后來憶慈被黑衣人劫持的事情發(fā)生，多多少少在憶慈心里埋下了陰影，對于從前的家她是又愛又怕，因此歸寧便一拖再拖。

　　依著禮制遲遲不回去怎么也說不過去，趁著這日天氣大好，憶慈便向啟勛提出歸寧的意思，啟勛倒是無異議，欣然答應(yīng)了，還特意安排人手將憶慈回娘家要準(zhǔn)備的東西一應(yīng)準(zhǔn)備妥善。

　　憶慈心里清楚，眼下的時局是養(yǎng)父已經(jīng)在奪嫡的道路上與皇后和三皇子自為一派，啟勛是他們這條道上最大的障礙。他不知道啟勛是否知曉這一點(diǎn)。她要是說透吧，擔(dān)心啟勛接受不了；不說破吧，始終是個結(jié)，令她心頭煩亂。所以歸寧一直是她心上的硬疤不愿多提。但是以啟勛多年的處世經(jīng)驗，又怎會不知道這層關(guān)系，他早已明白一切，不表現(xiàn)出來為的就是不讓憶慈為難，盡管表面上看起來依舊波瀾不驚，但心中早已明鏡似的。聶君早已經(jīng)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查的一清二楚，從前他也提醒過憶慈歸寧的事情，可是憶慈總是支支吾吾找各種理由推遲，他又怎會不知道憶慈遲遲不肯歸寧的真正原因呢？

　　“剛好今日我有時間，不如陪你一起回去怎么樣？再說了，咱們成親那么久我還沒有正式拜訪過你養(yǎng)父母呢，今日就借著這個機(jī)會彌補(bǔ)這個遺憾吧！”啟勛這樣說倒是真的好像是女婿第一次見岳父岳母一般。

　　“好，好啊……”憶慈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

　　“怎么，激動得話都不會說了嗎？等會你就可以見到朝思暮想的人了，放輕松點(diǎn)點(diǎn)哈?！眴滓姂洿染窕秀?，大概是害怕慕容瑾對他不利，自是又喜又悲。喜的是憶慈竟然擔(dān)心他的安危，至少這段日子的努力沒有白費(fèi)。悲的是憶慈兩面為難，這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他決定陪憶慈演好這場戲。

　　在憶慈的心里，她一直以為啟勛并不知道養(yǎng)父要對付他、奪他兵權(quán)的事。在啟勛這里卻假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依舊做他的閑散王爺，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二人都在為對方考慮，不愿彼此受到傷害。憶慈甚至想今日見到養(yǎng)父或許可以勸一勸他，她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做到，勸養(yǎng)父放棄奪嫡之路。

　　一路上憶慈渴望著車馬可以慢一點(diǎn)，再慢一點(diǎn)，不要那么快到達(dá)慕容府?？墒窃龠h(yuǎn)的路程也有結(jié)束的時候，隨著噠噠的馬蹄聲她與啟勛還是到了慕容府。依舊是高大氣派的府邸，絲毫不亞于平陽王府的氣勢。

　　憶慈下了車，直直走到朱門下面，她遲疑了一會，手伸出去又收回來，似乎想轉(zhuǎn)身離開。但幾秒鐘以后她又放棄了這個念頭，并不叫下人叫門，只是走上前輕輕敲打著鐵鎖，就好像從前自己在外玩?；貋硪粯樱幻嬷被丶遥夷赣H撒嬌，一面又害怕挨罵一樣。此時的她，心中五味雜陳，心情更是凌亂不堪，她將要面對比起來從前的挨罵來說甚至于百倍難受。

　　她焦急地等待著人開門，眼前這道這門似乎有千斤重攔在她的面前，仿佛是她與養(yǎng)父只間一道跨不過去的鴻溝，她的心仿佛要從喉嚨跳出，胸中煩悶，一切的一切凝重得讓她快要窒息一般。

　　很快里面有腳步聲傳來，是熟悉的聲音。多少次她調(diào)皮外出回來，都是伴著這樣的腳步聲跑來為她開門，這熟悉腳步聲的主人曾經(jīng)為她開了多少次門。

　　門一開，只見那人有些驚訝，然后又開心地說道：“呀，是小姐回來了……快進(jìn)來，我去告訴老爺夫人。”一面領(lǐng)著憶慈二人進(jìn)去，一面大呼“老爺夫人，二小姐回來了……”

　　從前在府上大家都叫她二小姐，聽著這樣熟悉的聲音，憶慈仿佛回到了從前一樣。未曾改變的庭院設(shè)置，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一切是那么的親切自然。她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仿佛自己還未出嫁，依舊是這府上的堂堂二小姐，并不只是這慕容府里的一個養(yǎng)女。承歡父母膝下，開心地度過每一天。她好懷戀過去的時光，那樣無憂無慮，天真爛漫。

　　很快養(yǎng)母在丫鬟的攙扶下出來了，許久不見憶慈心中自然是欣喜不已，憶慈雖然只是養(yǎng)女，可是那么多年的情份，她早已把憶慈當(dāng)作親生女兒來看待。養(yǎng)母鄭開丫鬟的手，快步走到憶慈面前，緊緊地抓住憶慈的手不肯放開，一時竟淚流滿面?！拔业膬?，你終于回來了?！闭f著老淚縱橫，又轉(zhuǎn)身看看站在憶慈一旁那白發(fā)蒼蒼的啟勛，更是心中難耐。

　　“大小姐來了?！彪S著丫鬟的話音剛落，就在母女二人說話之時，憶慈身后走來一位樣貌清麗的女子。

　　原來這就是這慕容府上真真正正的大小姐，慕容秋荻，一張與憶慈長得有些相像的臉龐，因為自小在一塊長大，容貌也有些相似。不同的是她并沒有一絲白發(fā)，相反的是滿頭青絲。慕容夫人對她的教育也是相當(dāng)嚴(yán)格，錦衣玉食但不嬌慣。慕容秋荻想來是知道妹妹代嫁的事情，不禁愧對妹妹。只拉著妹妹的手說道：“委屈你了……”因為她知道，要不是有妹妹，如今站在啟勛身旁的人就是她了。

　　是妹妹代替她承受了這一切。

　　只是妹妹臉上卻看不出一絲怪罪她的意思，她更加心疼憶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