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海一踏入門內(nèi),便發(fā)覺其內(nèi)仙霧繚繞,到處彌漫著宮殿廟宇閃爍著七彩玄光,山河玉橋飛龍游鳳,道道青虹御風(fēng)而過,縷縷梵音流露而出盡窺大道要義,真乃仙國之境!
連接南天門的盡頭立有一處巨大的桃榕樹,遙遙望去只見那樹干玲瓏剔透彷如晶石寶玉雕刻而成,粉紅花瓣紛紛灑下猶如群星追漫于夜空,無窮無盡。
陸海本乃一介凡人,修的天命機緣得見仙境,心中怎能不喜?他徐徐踱步四步三停,均被其奢華繁麗之象所吸引,許久方才來到那顆桃榕樹前。
細(xì)眼看去才發(fā)現(xiàn)這桃榕的每根樹干之上還掛有紅色的玉牌,玉牌閃著各色的光芒十分耀眼。
樹下臺階之上坐著一位長發(fā)及地的老者,眉頭深鎖緊緊盯著桌面。
陸海望見這突然出現(xiàn)的老人,心中吃驚想來應(yīng)當(dāng)也是某位仙家,目露精光迅速來到老者對面施了一禮,但是那老人似乎并未理會他,依舊是看著桌面出神。
“老人家?”陸海眉頭微皺開口喚道,然后老者依舊沒有搭理。
難道仙人都這般傲慢不成?哼!
男子見此心中不免生出些許不快,徑直來到了臺階之上,來到了老人的對面,想要看看對方究竟在干些什么,不過看清之后卻是有些迷茫了。
老人桌上布置有一副棋盤,但是縱橫十九道之間卻無立一顆棋子,他頓時有些愕然奇怪再次開口發(fā)問道:“老人家,為何你這棋盤之上卻是空無一字?沒有棋子又如何下棋?”。
而這一刻老者終于有了回應(yīng),微微瞇起雙眼,輕撫鄂下白須笑道:“年輕人,誰說老朽下棋無棋子的,哈哈!你看這是什么”隨后老朽伸手指了指棋盤中一處位置。
男子細(xì)眼看去瞳孔驟然放大,只見那老者所指之處赫然出現(xiàn)一副圖畫,其內(nèi)的景象正是自己這些年聞州境內(nèi)所做的種種,而后那畫面又是突然變化,來到了落雪山莊旋即又浮現(xiàn)出一顆金光的小點,便是自己渡劫時接引的天劫。
原來如何,以天地為棋盤,以眾生為棋子,這便是仙人手段嗎?
饒是陸海心高氣傲,此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一舉一動均是落入他人的掌控之內(nèi),也不免有些心灰意冷了。
他轉(zhuǎn)目又看向身前掛滿紅牌的巨樹,緩緩走了過去,輕輕伸手掠過其上的一枚枚凡間武夫心心念叨的紅玉牌,再看著那玉牌之上的一個個閃著金光的名字,心情竟然出奇的有些平靜,自己付出了所有想要達成的心愿,如今目的近在遲尺卻是生不起一絲高興之情。
為何會這般?
就在此時,老者突然開口笑道,同時手中落子的速度卻是沒有絲毫停止。
“哈哈!年輕人,有人為了榮華富貴而成仙,便如你左手邊第二枚紅玉牌上的趙玄朗,身前愛才死后更愛財,最后勉勉強強得了個財神的供位牌坊”。
陸海便順著老者的說法拿起距離自己左手最近的第二塊紅玉牌,果真用金光刻著趙玄朗三個大字,而且在那牌面之上亦有著一枚銅錢輕微跳動。
老者話畢又是落下一子,輕撫胡須繼續(xù)開口說道:“也有人為了長生不死成仙,便如你右手邊第一塊紅玉牌,其本人是位人間帝皇,身前愛權(quán)愛財征戰(zhàn)天下,臨死之際卻又想著長生不死,終于在自己一百六十歲之日證道成仙,除此之外那位孩子也是個棋道高手,曾與老朽下過幾手,哈哈!也算不錯!”。
男子又托起自己右手便第一塊紅玉牌,翻開看了看,其上只是刻著一個金色的贏字,供位牌坊之上似有位身披龍袍的男子端坐龍椅之上,舉止之間掃蕩六合!
“當(dāng)然也有人為了想成仙而成仙!”
老朽說到此,又換了個姿勢端坐,隨后落下一子開口說道:“便如你頭頂上的那兩塊紅玉牌,這位叫呂純陽的孩子可了不得,真可謂是數(shù)百年都難得一遇的奇人,以力證道逆天而行,哈哈!那副胸襟便是老朽我也是自愧不如。不過,最后卻不得善終啊,可惜了!”老朽說到此卻是遺憾地?fù)u了搖頭。
“老先生,那我是因為什么成仙呢?”男子驀然回首看著這漫天的紅玉牌,平生第一次生出困惑之色。
老朽眼眸逐漸細(xì)細(xì)瞇起,隨后緩緩起身來到男子身邊,抓起一枚沒有賜字的紅玉牌,放到他手中隨后笑道:“呵呵,孩子??!對于你來說其實問題不在于是否成仙,而在于什么是成仙為什么而成仙,一切都由你來定,只要在這紅玉牌上刻下你的名字便能修得長生之軀,但從此仙凡兩隔了,你可明白?”老者說完便又再度回到席位上繼續(xù)下棋。
男子站立原地靜靜攤開那塊老者交給的紅玉牌,手指微顫正要在其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不過卻是突然停住了,他陸海拼盡一生修為與機遇,奪天地之造化才能有此番境地,雖然不行人事逆天而為,但卻始終無怨無悔。
我本狂傲驚世人,何須機緣造化身?
長生不死神仙妙,可憐無處覓傾城。
此時他猶豫了。
“相公,高中了嗎?”
“相公什么時候回來?。 ?p> .....
往昔種種景象一一浮現(xiàn),一聲聲女子的溫柔細(xì)語再一次回蕩在他的腦海,陸海靜靜握住手心的紅玉牌,驀然回首終于淚流滿面。
縱然位列仙班又如何?縱然長生不死又如何?不見神仙如失衣履,但是見不著娘子可是要了他陸海的命了,原來這所謂的仙機終究也敵不過柴米油鹽,更不敵紅燭燈下郎情妾意的那一紙婚約。
男子最后看了一眼那掛滿紅玉牌的桃樹,微微輕嘆來到老者面前,將那未刻上任何名字的紅玉牌放于桌面,朝著老朽一拜隨后轉(zhuǎn)身離去。
“不成仙了?”老者第一次突然來了興趣主動問道。
“呵呵,不成了,娘子還等著我回家呢!”男子回眸一笑,那滿頭的白發(fā)卻是已經(jīng)恢復(fù)如初,猩紅的雙目也終于恢復(fù)了清明,亦如當(dāng)年的儒雅風(fēng)姿,那一日書生還未赴京趕考,那一日他陸海依舊還是那個青衫少年郎!
老朽看著那個毫不猶豫離開的少年背影,目光敬佩微微點頭旋即轉(zhuǎn)眼看向那顆巨大的桃樹,微笑說道:“老婆子喲,這一千年來終于也能見你輸上一回了,哈哈!”。
紫霞山之巔,儒衫男子緩緩降落在石臺中央,看著面前自己親手種下的孽果心懷愧疚,秀袍驟然一甩,頓時整個靈臺大陣崩塌,與此同時男子二指劃過手腕,只見無數(shù)條布滿氣運的精血開始奔涌而出,朝四周山水散去。
一經(jīng)觸及頓時花鳥復(fù)生,房屋重新開始銜接煥然一新。
做完一切的男子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終于力竭癱坐在地面上,此時數(shù)道星光在他面前匯聚,逐漸開始形成一位女子的魂魄,亦如當(dāng)初在山莊門口的模樣。
她叫陸卿,是陸海的娘子。
“相公回家了?”女子微笑道,疼惜地伸手摸了摸自家相公憔悴的臉頰。
“呵呵,回家了”男子眼泛淚花哽咽道,艱難地伸手想要為女子扶正那支自己當(dāng)年親手買下的金釵,卻是已經(jīng)無能為力了。
“相公為什么不做神仙了?”女子亦是哽咽哭泣說道。
“只做你的相公,不做神仙了”男子釋然一笑緩緩低聲說著。
“相公我們回家吧”女子摸了摸眼淚,笑著說道,然而四周寂靜儒衫男子深深低著頭卻是再也沒有回應(yīng)她了。
遠(yuǎn)處王禪芝見此微微搖頭嘆息,抬眼誠然道:“阿彌陀佛,因果循環(huán)陸施主最后能夠幡然醒悟亦是大善之舉”話畢白衣男子單掌合十驀然朝天一拜。
頓時只見一團金光將陸海與他的娘子包裹在一起,隨后直奔那尚未關(guān)閉的南天門而去。
云層之上,紅衣女子看著那疾來的金光,思考許久還是將抬起的手掌放了下來,微微搖了搖頭轉(zhuǎn)身消失不見。
這一日,娘子時隔六十年終于等回了她心愛的相公。
這一日,陸海過天門而返身,甘做凡人不愿為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