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廈樓頂,一個男人半跪在地,
他端著又粗又長的遠距離相機,一動不動地瞄著樓下。
六月上旬,天氣并不炎熱,
但長時間暴露在陽光下,還是讓他汗流浹背。
不管是穿著在身的白色T恤,還是下巴正對的地面上,肉眼可見的凝著一些斑點汗?jié)n。
緩緩挪動,男人小心翼翼地把鏡頭前端架上軟墊,
在保證朝向與目標的同時,探出一只手摸出圓珠筆,狠狠刺向大腿。
嘶——,他吸了口冷氣。
雖然把握好力度沒有刺破出血,
但強烈的痛感還是刺激了神經,讓大腦恢復清醒。
不能睡,若是漏過沒拍到,十六個小時的苦熬不就全無意義了。
緩緩挪動,再次端起鏡頭,男人重新恢復原本的姿勢。
太過依賴布墊的話,鏡頭不能移動,完全拍不出想要的效果,偷懶毀全部。
再撐四個小時,野澤亙伸暗下決心,今天他要挑戰(zhàn)個人新目標,堅持二十個小時。
編輯長說過,只要再拍到七回像樣的料,
他就能升職正式攝像師,去干寫真拍攝的活,
不用做這份看似薪水不少,其實累得半死的狗仔工作。
至于身邊的飯團和純凈水,
那是成功拍到后,給自己的獎賞,可不是現(xiàn)在使用的補給品。
想也知道,若是待機時吃了,中途要上廁所怎么辦,就地解決?
幾小時后,天色漸晚,
也不知用了幾次圓珠筆,大腿上想必已是傷痕累累。
野澤慢慢摸出手機,顫抖著撥通快捷號碼,貼到耳邊,
努力了好久,他才從干澀的喉嚨里磨出幾縷嘶?。骸扒嗄旧#F(xiàn)場沒有異常!”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悄無聲息,
這片沉寂中,只有自己微弱的喘息在耳邊回響,越顯清晰,
許久,他聽到手機里傳來那個熟悉的嗓音:“拍不到,你就不用回來了。”
嘴巴張大,口腔里已無絲毫濕氣,
舔舔開裂嘴唇,下意識自我安撫,哪怕舌頭和喉嚨猶如火燒。
沒辦法,還得堅持,哪怕二十四個小時,四十八個小時也得撐。
在《FLASH》,編輯長的命令就是一切,要是沒拍到,他必定會被開除。
多年的努力,即將邁上的攝影師臺階,絕對不能放棄。
拜托,隨便來個誰,哪怕不是XXX桑也行啊,
居住在這棟建筑的大物不是很多嗎,讓我也像白目一樣碰到個……大彩。
嗯?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眼神驟然鋒利,連續(xù)按動快門,三十連拍,
還真碰到了,大明神保佑!
筱XX子,好不容易圈住年長24歲的男人,逼對方和原配離婚,
兩人都快要結婚了,還來這一招,玩這么HIGH!
不過,謝謝你,謝謝,非常感謝!
咦?慢著,咔嚓咔嚓咔嚓……
好難得,她們居然從正門進樓,地下車庫的電梯壞了,還是……
管他什么理由,三井樣說過,只要拍到就能去保全處換兩萬日元,現(xiàn)金。
這可是和他們(狗仔)約定的福利啊,效果好還能加倍,大明神保佑啊!
再多來幾張,咔嚓咔嚓咔嚓……
松島、山崎、深田、長澤、堀北、澤尻,
大物,社長,正當紅,剛走紅,初起步。
這是女子會歸來啊,還是正打算去開女子會,真叫人羨慕!
作為長時間的蹲點派,他對住在大樓高層的住民可謂是知根知底,
即使遠隔百米,只要看到體型、發(fā)型和臉型,他就能分辨誰是誰。
更何況他手里的千萬日元級“鏡頭+相機”可不是擺設,
600MM透鏡和望遠增距鏡頭組合厚度達到840MM,能清晰拍到120米外的人臉表情,勘稱神器。
盡管對她們之間的具體關系和住處不甚了解,
但既然從同一輛車出來,又走在一起,那就代表著……
像傳說中和三井樣同宿同棲,關系極佳的某女優(yōu),就從來沒和她們走在一起。
好吧,這種艷福羨慕不來,
最起碼,他要頂住三波鉗形攻勢才行,
每天晚上他都會思考,自己這健壯的身軀是不是假的,
怎么連一個身嬌體弱的女友都降不住,其他……還用得著考慮嘛。
不對,是七個人,還有一個,是誰?
小小的個子,看體型不是三井恭介,一定是個男人!
我今天有大明神保佑,肯定是一個男人。
快轉過來,小子,拿掉那頂黑帽子,讓我拍到你的臉。
三井樣,既然拿了你的錢,我一定會盡(賣)忠(個)職(徹)守(底)。
不曉得你愿意花多少買我今天拍到的……
瓜子臉,粉唇彩,眉目如畫,
拜托,有沒有搞錯!
滋滋滋,手機忽而震動。
“野澤,拍到沒有?”
“嗨,青木桑,拍到了!是筱……”
“那就行。聽著,野澤,明天去一趟千代田區(qū)……”
“嗨!我明白了?!?p> “野澤,先把照片送回來。小心鏡頭,再摔到一次,仔細你的骨頭?!?p> “呃,嗨!青木桑,上回是堪助他撞……”
咔恰,嘟————!
真的不能全怪我啊,青木桑!
是堪助他撞了我一下,就像這樣,這樣,
我當時就是這個姿勢,被這么一撞,鏡頭就磕在地面。
咔!
一聲脆響!
印著“SONY”標志的鏡頭蓋摔成兩半。
對,當時就是這樣,鏡頭沒摔壞,只是蓋子破了,神還原……
呃——,不會吧?騙人的吧?
野澤慢慢瞪大眼睛,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都是真的。
全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
他使勁晃晃腦袋。
我肯定是在做夢,等睜開眼就能醒過來,一切都會恢復原樣。
今天真是太累了,站著也能睡著!
緊緊閉上眼睛,默數(shù)一二三再睜開,蓋子還是兩半。
唉——,今天真是用眼過度。
回家一定要找點參天(眼藥水)滴一滴,再來。
但不管他重復幾次,嶄新的白色鏡頭蓋依然均勻地分成兩半,
隨著樓頂吹拂的曉風,它們俏俏擺動著身姿,仿佛正在跳一曲華爾茲。
要怎么摔,才能碎得這么恰到好處,你們是算計好了坑人的對吧?
買這個該死的破蓋子花了我兩萬日元??!
該死的SONY,配件賣這么貴!
野澤亙伸的眼中滿是血絲,仰天一聲高吼:
該死的SO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