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狂屠朱長榮

　　小和尚這邊坐回座位，智見大師依然默念佛經(jīng)。張奔這邊見氣氛不太對，低頭不語。陳直樹靜立一旁，表情沒什么變化，或者說沒什么表情。

　　楊義輕咳一聲：“想來那都是過往云煙，今日的智見大師，非是昨日的那個人?！?p>　　劉矮虎一聲譏笑：“是啊，出家好啊，前塵往事都能當(dāng)沒發(fā)生過?！?p>　　“出家非是輪回，只是求個內(nèi)心豁達，任世間風(fēng)云變幻，我自巋然不動。超脫生死，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小和尚見自己師傅還是不說話，就拿出了師傅以前教導(dǎo)自己的言語。聲音清脆，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劉矮虎也不理他，而是朝著楊義道：“我且問你，若是有惡人殺了你一家，而后出家避禍。若有機會，此人你殺是不殺？”

　　楊義正思量，小和尚直接回答到：“若那人只是避禍，殺心仍在，自然當(dāng)殺；若那人一心悔過，向佛而生，已是大大的善人，自然不殺?！?p>　　劉矮虎還是沒看小和尚，繼續(xù)問楊義：“若是善人，自當(dāng)了卻他人心愿，更何況這怨念還是自己所造?！?p>　　小和尚繼續(xù)：“了一人愿，若能度千萬人，自然當(dāng)了。了一人愿若連這個人都度不了，又有何意義。”

　　劉矮虎扭正了頭，看著智見下手做著的小和尚：“怨存心中，心難善，化去怨念即行善。難道善也有大小之分嗎？”

　　小和尚毫不示弱：“惡人自有惡念生，怎么能怪天不公。善無大小，但善惡卻是一念之間，須知有時行善，卻是在助惡?！?p>　　劉矮虎被這小和尚不知道說什么好，大怒：“老魔頭教出的小魔頭，好的很。”

　　小和尚針鋒相對：“說不過就罵人，當(dāng)真是為老不尊?！?p>　　這邊劉矮虎氣的胡子都開始抖了，小和尚卻是得意神情。

　　“苦念，住口?！敝且姵雎?。眾人才知這小和尚名叫苦念。

　　“師傅。”小和尚略帶撒嬌，但智見卻似未聞。

　　“嘴乃吃人的餓虎，話是攔路的強梁。苦念莫再多言?！敝且娬f完，未再出聲，小和尚雖然不滿，但也未再出言。

　　“好笑，好笑，這地獄魔頭說出這種話來，當(dāng)真好笑?！?p>　　劉矮虎說完，別人也未再說話，場面陷入平靜，平靜直到夜里。

　　楊義在甲板上看著蒼茫大海，劉矮虎的老虎，一旁靜臥。劉矮虎仍在艙內(nèi)喝酒，智見依然在默念佛經(jīng)，小和尚顯然是困了，此刻靠著智見睡著。張奔也閉目而坐，似乎是睡去了。

　　船工還有幾個在駕船，其他幾個已然去休息。陳直樹，劉二牛也與船工們睡在一起。劉二牛白日里被嚇得夠嗆，此刻夢中還道：“別過來。”

　　夜是如此平靜。

　　劉矮虎進了船艙就一直吃喝不停，此刻吃的飽了，喝的夠了。也不知如此身軀，怎么吃喝進了這么多的酒肉。晃悠著走出船艙，尋了他的老虎，靠倒過去。

　　“劉前輩這與虎同眠，當(dāng)真厲害。”楊義贊嘆。

　　“這虎與我相伴十三年，比起許多人來，更靠得住?！?p>　　“前輩真乃奇人?！?p>　　“哪有什么奇不奇的，只不過是不同于其他人，別人覺得我怪異罷了?！眲⑸宰髋矂?，換了個更加舒服的位置。

　　“前輩心胸豁達，晚輩不及也。”

　　“少拍馬屁，若是有什么想問的，就快說，再不說我就睡覺了。”說著話的劉矮虎長長的打了個哈切。

　　此刻甲板之上只有這二人，劉矮虎能練成超一流高手，自然也是聰明之人，知道楊義不會無故等在此處。

　　“晚輩只是有些好奇，智見大師過往是個如何之人?！?p>　　“智見啊，他的原名怕是知道的人不多，不過原先的綽號卻是讓人聞風(fēng)喪膽?！眲⒒叵胫?。

　　“愿聞其詳。”

　　“智見原名，朱長榮，怕是認識他的人，都沒幾個知道他這名字的?！?p>　　“那?！睏盍x本想問劉矮虎如何得知的，又覺得有些不當(dāng)。到是劉矮虎一語道破：“我如何能不知道他的本名，他本就是我佛山派的人啊?！?p>　　原來朱長榮，也就是如今的智見，原本是佛山派弟子，天資聰慧，悟性超群。年紀(jì)輕輕早早就成為了超一流高手，同輩中無人能及。當(dāng)時的掌門及眾長老，更是喜歡他的不得了。劉矮虎還比智見小個兩歲，當(dāng)時也極是崇拜。

　　武林中許多人，就有著學(xué)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的心思。朱長榮的天資高過其他師兄弟太多，于是也有了出去闖蕩一番的心思，派中掌門、長老幾番挽留之后，最終放他離開。當(dāng)時朱長榮投奔的是三皇子：楊泰吾。也就是如今的武朝皇帝。

　　投奔皇子做事，本沒什么可說的。但這三皇子做事狠辣，朱長榮久在其身邊做事，也變的狠辣異常，越發(fā)的不理會人命。很多時候只是刺殺一人的任務(wù)，卻是殺的人家全家喪命，貓狗不存。嗜殺之名，漸漸傳開，更是有了個人人談之色變的綽號：狂屠。

　　聽到此處，楊義一驚，原來是他。

　　劉矮虎繼續(xù)講述：原本派中還有人替他說話，覺得這其中有些不為人知的隱情。直到一次狂屠將派中的一個長老及十幾個弟子盡數(shù)殺光。需知這些佛山派的人，只是去一個江湖門派祝壽。而他所追殺之人，也只是到了這個門派避難，這位長老及其弟子也并未妨礙他擊殺目標(biāo)人物。

　　佛山派雖然憤怒，但當(dāng)時的三皇子勢大，許多與佛山派有著同樣遭遇的門派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然后可笑的事情發(fā)生了，三皇子登基為皇，或許是迫于各方面的壓力，第一件事就是將手下這些用于殺人的屠刀丟棄了。

　　被丟棄的狂屠，首先要躲避的就是多年來仇家的追殺，但縱然是善于隱匿蹤跡，卻還是被人找到了，一番激戰(zhàn)，雖然被他逃走，卻也將其打成重傷，而后不知所蹤。

　　但這時事情又有了轉(zhuǎn)機，許是成為皇帝的楊泰吾，覺得如果把這些打手都不聞不問，會寒了人心。又或是他已經(jīng)完全掌握了朝局，半年后他派出人手，將這些人又都召集到了一起，編輯入冊，大部分都成了朝廷的臣子。

　　但有些人沒有重返舊路，為如今的皇帝做事?？裢乐扉L榮就是其中一個，他似乎已經(jīng)看破了紅塵，出了家，于大悲寺中，成為了智見法師。

　　楊義聽完，心緒也是有些亂：“這智見法師，還真是有故事啊。”

　　“若說這是故事，需得發(fā)生在旁人身上?！?p>　　“劉前輩，那位被狂屠所殺的長老。。。”楊義心道：難不成與劉矮虎有關(guān)系。

　　“不錯，正是家兄。和他那一十二個徒弟?！眲㈦m然說的平靜，但楊義還是從他的眼角處看到了淚水滾出。

　　“劉前輩節(jié)哀?！?p>　　“哎?！币宦曢L嘆：“當(dāng)年我也參與到襲殺狂屠的隊伍中，那時我剛到超一流境界，信心滿滿。一隊伍之中，有十多位超一流高手。心想如此多的高手，定能將這賊子擊殺?！?p>　　如今看到智見依然活的好好的，可是十幾個超一流高手的追殺，除非他是化境高手：“難不成，他已到了。。?！?p>　　“不錯，他已經(jīng)到達化境的地步?！?p>　　“化境之力，恐怖如斯啊?！睏盍x感慨。

　　“與我同行之人也都是報了必死之心，想將其擊殺，每個人出招都是拼命互換的路子。雖說將他打成了重傷，最終卻還是被他逃了。”劉矮虎言語中，有著無盡的惋惜之意。而后又到：“不過也不算無功而返，他受了重傷，境界跌落，如今也只有超一流實力?！?p>　　“或許智見大師經(jīng)過如此多的事情，已然醒悟。因而遁入空門?！?p>　　“這是他內(nèi)心所想之事，誰人能知道。不過后來卻是沒有那樣的機會了，朝廷發(fā)下號令，過往不究，不得無故襲殺他們這種人?！眲⒑俸傩α藘陕暎骸安贿^那半年時間，這些殺人不眨眼的走狗，卻也死了個七七八八?！?p>　　“江湖中人，怎會如此遵從朝廷的號令嗎？”楊義奇怪。

　　“武朝以武立國，若說這朝廷是當(dāng)今第一大門派，怕是也沒人反對。也曾有些門派，派人追殺這些屠夫，最后反倒是被別人所滅。想來都是朝廷的手筆。而后再也無人敢于公開挑釁朝廷號令，只有些人暗中做些事情。”

　　“報應(yīng)有輪回，劉前輩勿憂?！?p>　　“這都是無力反抗之人的自我安慰。若真有報應(yīng)，這狂屠為何還活的好好的?！?p>　　楊義也不知如何勸解，索性沒有說話，過了許久，耳旁傳來酣聲。

　　風(fēng)大，浪涌，楊義將自己的面具摘下，面具下面與另一半面容無異。但是卻缺少了另一半面容的笑容，死板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