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彎曲如繩,看似盡頭,卻又是開頭。
吳勇和丁琳就像繩上的螻蟻,步履艱難,卻也一路向前。
“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就像雷金良家,說是四人,老兩口,還有兒媳余丹和孫女李可,可老兩口只承認(rèn)兩人,說是兒媳和孫女跟他們沒有什么關(guān)系?!倍×绽^續(xù)著白天的走訪心得。
“這戶是我?guī)头龅?,我問過村委會干部,也是比較悲慘的一戶,老兩口有個兒子叫雷鳴,雷鳴妻子難產(chǎn),母子都沒有保住,后認(rèn)識余丹,剛要辦理婚事卻在建筑工地墜亡,而余丹,也是因為前夫車禍死亡才帶著女兒嫁過來的,并把戶口也簽過來了?!?p> 吳勇語氣沉重,頓了頓,繼續(xù)交流著自己了解到的。
“老兩口受不住這一打擊,說是余丹命硬害死兒子,不認(rèn)這個沒過門的二婚兒媳和外來的孫女,甚至都不讓母女進(jìn)門。但余丹還是重感情的,不管老人怎樣對待她,都經(jīng)常寄回些錢物給兩位老人,說是老人心苦,不能計較。”
“那余丹現(xiàn)在做什么呢?還有李可應(yīng)該還在讀書吧?”丁琳問道。
“聽說在省城一個蔬菜冷庫里務(wù)工,李可高中一年級?!眳怯抡f著,突然想到了什么,“哎呀!我這記性,差一點把大事給忘了。”
“什么大事呀,讓我們吳哥這般著急?!倍×辙D(zhuǎn)過身,幾分玩笑幾分急切地問。
“李可早戀輟學(xué)了,學(xué)校聯(lián)系村委會,要我們一起幫做工作呀,我怎么把這事給忘了。”吳勇拍了拍腦袋,心底罵自己笨死了。
路上,大小五頭黃牛朝這邊走來,清脆的銅鈴聲在原野間顯得更加悠遠(yuǎn),牛群的后邊,緊跟著個戴著太陽帽的中年婦女。
“快躲一下,這牛見不得紅!”中年婦女突然叫了起來。吳勇這才發(fā)覺,領(lǐng)頭的公牛正加快步伐向丁琳奔去。
吳勇心想,壞了,是丁琳的紅風(fēng)衣刺激了牛,他急中生智,飛快撲向丁琳,脫下自己的黑風(fēng)衣蓋在丁琳身上,連抱帶推把丁琳拽到路旁的樹后。
疾馳的公牛,也被這突然的舉動嚇得不知所然,停步愣了一下,向前跑了,后面的牛群也跟著跑過去了。
毫無防備的丁琳,驚異而又感激地看著仍抱著自己的吳勇,嬌容泛起了鮮艷的紅暈,“謝謝你,吳哥!”
“牛見不得紅!”吳勇尷尬地松開了手,退下了披在丁琳身上的黑風(fēng)衣,“剛才好險,沒有嚇著吧?”
“我都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呢,現(xiàn)在才感覺心噗嗤噗嗤地跳?!倍×崭杏X臉火辣辣的燙,也不知是牛的驚嚇還是吳勇的擁抱。
“真謝謝您!”她趕忙故作輕松地說,“要不就慘了!”
“不管怎樣,也不會讓它傷到你的,只是沒有提前意識到你穿著紅色衣服,該避一避?!眳怯乱补首鳑]事一樣地說。
“看來,這衣服是不能穿了,也不該穿了,物是人非,情已逝,夢已醒,這衣服也是多余!”丁琳仰起頭,深吸了口氣,強(qiáng)壓住眼中滾動的淚珠。
“怎么回事?”聯(lián)想到近段時間丁琳魂不守舍的表情,和強(qiáng)行裝出的笑臉,吳勇早猜想到了丁琳可能遇到了什么事情,但又不好過問。今天丁琳主動說起,于是借機(jī)問道。
“和男朋友吹了!什么海誓山盟,全都是情場游戲的臺詞?!倍×找Я艘幌伦齑剑粲兴嫉恼f道,隨即脫下風(fēng)衣掛在樹枝,“就讓它留在風(fēng)雨里吧!再見,凄慘的愛情!”
吳勇沒有再問,揭傷疤的人好奇,有傷疤的人難忍,這道理吳勇是知道的。
丁琳憋屈在心里的話像堰塞的湖,不泄洪將會心理決堤,她毫無顧忌的宣泄了出來。
原來,丁琳畢業(yè)擔(dān)任大學(xué)生村官后的一天,朋友集會,認(rèn)識了陳凱,陳凱喜歡她美麗開朗,她喜歡陳凱英姿闊綽,于是他們相戀了。
女的有穩(wěn)定工作,男的經(jīng)商賺錢,這是很多人理想的組合,丁琳覺得自己是幸運(yùn)的,這么輕松就實現(xiàn)了人生理想。
……
他說她是一朵雪花,雖然冰冷,但潔白無瑕。
她說如果他喜歡,可以把它放在茶杯里,慢慢融化成一汪清水,澆灌心中的花。
他說那好吧,有她的甘泉,心花就要怒放了。
于是他們相戀了。
可自己駐村,不可能與他隨時相伴,但為了愛,她選擇了辛苦自己。用她的話說他就像只饞貓,不及時喂飽,他就四下里搜尋食物,所以每個周末她必須坐車回去喂他。
她至今都沒有想明白,他當(dāng)初是真愛上了她,還是也把她當(dāng)成了食物。
他們的愛情就像一杯花茶,喝著喝著就變得清淡無味了。都說距離產(chǎn)生美,但距離也是背叛的借口。
在一次生病住院期間,他愛上了醫(yī)院的護(hù)士,他的理由很簡單,他說自己是個粗人,她更適合他,更能細(xì)心照顧他。
企望用身體拴住一個男人,確實有點愚蠢,可在愛的浪漫彩云里,又有幾個清醒的。醒來了就是婚姻,就是現(xiàn)實。
她說他不是說自己很好嗎?回答是,很好,但過日子不適合自己。
那為什么還要戀愛呢?回答是,不試,怎么知道??!
以為在試車!這是什么邏輯。
……
丁琳哭成了淚人,吳勇除了傾聽、沉默、陪伴,似乎也沒有什么辦法,遞著紙巾,讓她擦了扔,再擦再扔。
“你愛她嗎?”丁琳突然問,一時讓吳勇無語。
“不愛能在一起嗎?”這也算回答吧。
“愛是一片藍(lán)海,讓愛人自由泛舟,看日月星辰,觀四季花開!”吳勇像是開導(dǎo)又像是感慨。
“聽著很動心,可是卻與我無緣,好像也不可以試試?!倍颊f女人半邊天,現(xiàn)在的女人大都成了霸道的女漢子,而好多的男人都變得女人型,這話出自一個少女之口,吳勇算是領(lǐng)教到了女人的霸氣。
“其實每個人都是一片海洋,你可以先在岸邊觀看,等待搭載你的船,別莽撞下海,人生禁不住幾次溺水的!”吳勇像在安慰又像在開導(dǎo)。
“我看見了海,也看到了船,只是,已經(jīng)搭載了別人!”丁琳望了一眼吳勇,遺憾地看向遠(yuǎn)方,天空飄著一朵白云。
“丁琳,以后周末你不要加班了,你的任務(wù)是去觀海!”吳勇笑說道,也緩解了尷尬的場面。
“那好吧!看到合適的海,你幫忙把把關(guān)?!眻雒嬖谘孕﹂g又變得活潑輕松。
吳勇取下樹枝的風(fēng)衣,披在丁琳身上,“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能虧待自己,沒有好身體怎么看海,怎么碧波蕩舟。”
“也對,改天寄回給他去,也算是兩清了?!倍×沾┥弦路蚯白呷?。
“明天找李可談?wù)勅ィ≌埬阋黄稹!眳怯麓舐曊f。
“可以,一個失戀的人拆散一對熱戀的人!”丁琳說著,禁不住大笑起來。
夕陽的金光灑來,路變成了金色的地毯,走上去好像軟綿綿的,二人輕松地向村委會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