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筠仍然低著頭,不去看諾敏,簡親王府的事情她也不想多說。
她并不知道,諾敏聽說了什么。
“那日女兒感了風寒,有些發(fā)熱,在老福晉的院子歇息了片刻?!?p> 少筠按著玉澤給的口風說著,當然不敢說實話,他怕阿瑪會爆炸。
“筠姐兒,阿瑪要聽實話!”諾敏有些急怒,眉心緊得疼。女兒現(xiàn)在真長大了,都開始撒謊了。
“阿瑪想聽什么實話?女兒還有事情想問一問阿瑪,您回來這兩個月可有問問我和額娘的近況?可有關心過我們一句?”
少筠有些激動,說著哭著,心口又疼起來。
“阿瑪問你話,你說這些干什么?”
其實,諾敏緣何沒有去過問她母女,不過是覺得難以面對。
“那就請阿瑪聽女兒說完,您失蹤一年,竟帶回個女人和孩子,難道沒想過我們的處境嗎?”
思緒有些混亂,少筠瞪著眼睛質(zhì)問阿瑪。
諾敏又長嘆一口氣,雖然尋回了兒子,可女兒也是她的心頭肉。
許久未見,他沒想過,女兒會變得這么尖銳。尤其是對待木依娜母子的事情上,他那個大度優(yōu)雅,端莊賢淑的女兒,完全的不見了。
他不懂的不是女兒,而是女人的心思。
少筠從小就覺得,男人就該只愛一個女人。
她一直認為,阿瑪額娘雖然相敬如賓,沒有過多的甜膩??伤垡姷氖畮啄昀铮?shù)纳磉吅脱壑?,都只有額娘一個人。
她以為阿瑪就是那樣完美的男人,也是慈祥的阿瑪。
沒想到,一年的變故,直接打碎了她對阿瑪一切的印象。
“筠兒,不是沒想過。而是責任使然!阿瑪是男人,怎么能不對他們負責?況且,你有一個親哥哥,是多么好的事情!”
諾敏語重心長的說著,他當年犯下的錯誤,當然也要自己來承擔。
“阿瑪,你的責任固然要你自己扛??赡阋膊辉搶ξ翌~娘這樣,不理不問!”
如果事實必須接受,那么她要的是阿瑪?shù)膽B(tài)度。
她不忍心看到額娘委屈,她的額娘已經(jīng)十分的辛苦了。
“阿瑪與你額娘的事情,自然會說開的,你不必操心,只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趕緊把那日簡親王府的事情說清楚!”
諾敏不愿與女兒在這件事上有過多牽扯,覺得時間必然可以撫平一切。
慢慢地她會接受了木依娜母子,他了解她那心軟的女兒。
只是當下簡親王府的事情是亟待解決的。
“都說了,沒有什么事兒?!?p> 少筠不想說,諾敏沒辦法。他想循循善誘的問,但一開口就急躁的不行。
“為什么那日老王爺會在宴席上提及要稟皇上給你和他孫子玉澤賜婚的事兒?說見你倆金童玉女,十分相配?你那晚和玉澤見面了?胡鬧!”
諾敏本已經(jīng)坐下,可想起那日在席上自己窘迫的紅臉,就一肚子氣悶。
其實,他和納蘭家換庚帖的事兒是人盡皆知的,也許只有深居簡出的老王爺不知曉。
幸好那日揆敘沒有出席,要不然他這老臉往哪放?
少筠心底驚訝不已,當時自己燒的迷糊,只知道老王爺夸她好看,聰明,什么時候說過這么……匪夷所思的事了?
她和玉澤有這個可能嗎?
“見是見了,可老王爺說賜婚的事兒,女兒不知!”
“你……你!筠姐兒,你明明知道阿瑪已經(jīng)替你找了人家,庚帖都換了。要不是因為你阿瑪我的事耽誤了,此時你早就已為人婦。你怎么能去招惹了簡親王府的阿哥?”
諾敏本就對簡親王府的人沒有好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也能和他這一家人有關聯(lián),還想要去賜婚?
“女兒沒招惹,那天就是突然遇見!阿瑪你用詞當謹慎些!”
少筠眼角下垂,心里泛苦。說她招惹他,真是胡扯。明明是……
說什么都是錯,不如不說。
她只要一心煩,嘴上必然鋒利如刀。
“你,還敢拿話數(shù)落你阿瑪我?哼,你婚約已定,別想些有的沒的。跟你額娘一個樣子!”
諾敏氣極,想起當年與簡親王雅布的一些過往,就堵心。
少筠更氣阿瑪?shù)哪涿?,額娘怎么了?
“我額娘怎么了?我就和她一樣!哼!”
少筠本不想和阿瑪質(zhì)氣,可他說的這話,真不招人愛聽。
不歡而散,說得是這父女倆。
一個偏執(zhí)的像牛,一個冷硬的像石頭。
“你!這個臭丫頭!頑固……”
諾敏還待罵幾句,就聽得門外,少筠剛出去之時與笙哥兒的對話。
笙哥兒在門口,端了姜水給少筠。
“妹妹,喝點姜水……”
“我不喝……”
可少筠紅著眼睛,并未理會,這失手一推,打碎了一地。
笙哥兒有些失落的看著少筠的背影。
他想過和妹妹相處會很難,沒想到的是這么難。
看來他這個妹妹是怕他纏的,以后還要裝可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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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風的天氣,有些燥熱。
傍晚的大園子,最是清涼舒適。因為地勢的關系,故而各園主子歸府,都要穿過這里。
少筠近日仍然滿心郁氣,坐在池邊看著游魚嬉戲,有些發(fā)呆。
她神出天外,想起了六月的死。
一個命苦的女人,若不是被情愛蒙蔽了雙眼,怎么會苦難至此,送了性命。
女人,還是要看清現(xiàn)實的好。
她不停的游說自己,難道不是為的按住自己的心嗎?
看清現(xiàn)實不就是要自己順應阿瑪,不要掙扎嗎?
那老王爺說的賜婚,又是什么意思?
自己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嫁給誰,也許都是不可能的吧。
最近的自己,在閨秀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有得只剩尖酸刻薄。
玉澤這個人,所帶給她的一切感受也許都是假象。
溫文若酒,波紋若綾,是那么的虛無縹緲。
“就你這樣,還想當我大哥?字寫得像蚯蚓在爬,我勸你還是先在家練練,別去宗學,丟我家的臉……”
不知何時,樺哥兒跑到了池塘旁,舉了本冊子,就往水里扔去。
“扔水里,魚都不認識吧……哈哈……”樺哥兒猖狂的笑著,復爾又輕蔑的看了后面追上來的人。
少筠坐在樹蔭下,把對面的二人看了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