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煙草,滿城風(fēng)絮,梅子黃時雨。
慵懶的春,慵懶的雨還有慵懶的人。
閑來無事,單雅在屋子里畫畫玩。
她用畫眉毛的黛筆畫著素描,而靜物就是窗前的那棵梧桐。
雖然長得不是很高,但十分茂密。推開窗子,滿眼即是碧綠。
單雅嘴里塞了一顆糖,安安靜靜地畫著畫,心里難得獲得片刻的平靜。
小壽湊在她身邊,他一件特別喜歡的衣裳裂了一道口子,他作為一個奴才只能自食其力地試著把口子縫起來。
光是穿針引線,小壽就花了好多功夫。
一波剛平,一波又起,他還沒縫兩針就戳到自己手了。
“啊,好痛!”
他下手沒輕重的,刺麻的痛感一下子傳到指腹處,疼得直接丟掉了針線和衣服,捂著自己的手指一臉郁悶。
他把手指伸到單雅嘴邊,“吹吹?!?p> 單雅誒了一聲,但還是在他手指上吹了吹,一股微燙的氣流在指腹處流蕩,酥麻了他的心。
小壽嘴角微勾,滿足地繼續(xù)拿起針線繼續(xù)縫縫補補。
然后就是接連不斷的慘叫聲和接連不斷的索求吹手指。
單雅好不容易依靠畫畫取得的耐心逐漸被消磨殆盡。
她搶過小壽手中的針線和衣服,“給我。”
這件衣裳就是余瑾借給小壽的那件,藍灰色云燕細錦衣。
雖然不算華麗,但是樣式很好,小壽穿著看起來也比較沉穩(wěn)。
看奶奶裁剪刺繡,單雅也學(xué)到一點皮毛。
單單縫起來實在是有些難看,單雅就在縫線處給他繡了兩片竹葉,而且顏色與衣服本來的顏色十分相近,并不容易被人察覺出這兒破過一個口子。
縫好之后單雅就把衣服丟給了小壽,只希望他趕緊走,還她一份清凈。
“快走快走,別耽誤我畫畫。”
小壽拿著單雅繡好的衣服愛不釋手,這可是單雅第一次給他繡衣服。
他已經(jīng)開始幻想日后二人成親之后兩人圍坐在火爐旁,他給她烤紅薯,而單雅給他縫縫補補的濃情蜜意場景。
單雅趕他,他也不走,繼續(xù)挨在單雅身邊,看著她畫畫。
他只見過別人用墨作畫的,未曾見過有人用黛筆作畫,著實好奇。
“你這畫法怎么我從未見過,和哪位名家學(xué)的?”
單雅自然不會告訴他,畢竟這個時代西方的畫法可還沒流傳到這兒。
她只能打著馬虎眼,手中的筆也沒有停過。
“只此一家,別無他處?!?p> 小壽對單雅的身份一知半解,但是再怎么想他也沒想到靈魂穿越這一塊兒,更想不到單雅是來自未來的人。
他聽說過借尸還魂這種說法,覺得單雅就是通過借尸還魂進了鳳舞兒身體里。
至于還魂前她是什么身份,來自何處他就不得而知了。
但腦洞再大,他也不會像墨冀那么傻,把單雅當(dāng)做天上的仙女。
一個努力套話,一個努力規(guī)避話題,兩個人打著啞迷。
小壽是怎么趕也趕不走了,單雅也只能把他當(dāng)成空氣繼續(xù)畫畫。
花了大概半個時辰,總算是完工了。
單雅在畫作下面署上自己的名字,小壽看不懂她寫的文字。他指著那兩個字問,“這是什么符號?”
“不告訴你?!?p> 笑靨如花,秘而不宣。
畫完了畫,單雅伸著懶腰,扭動了下酸疼的脖頸。
她把畫放進抽屜里,端著杯熱茶坐到窗邊的軟塌上,喝茶,聽雨敲梧桐。
臥聽疏雨梧桐,雨余淡月朦朧。
若是有月,有笛子,想必心境更幽怨些。
意密弦聲碎。少女藏著的心事在春夜的微雨里更加綿轉(zhuǎn)惆悵。
而此刻,她更多的是一份閑適和安詳。
雨聲的節(jié)奏十分舒緩,就像安眠曲一般,不多時單雅便睡了過去。
小壽把她縫制好的衣裳細心疊好,放在桌子上。
他從床上拿了一床兔絨毯子蓋在她身上,關(guān)上了窗子,生怕單雅著了涼。
什么時候,只是呆呆地看著她就覺得是很有意義的事情。
什么時候,他對未來的憧憬里每一幅畫面里都缺不了她。
什么時候,眼里心上連同夢境都是她。
到底是什么時候呢?
小壽輕輕地點了下單雅那微紅的鼻尖,看她的睡顏看得近乎癡迷。
霄堔右手扔了個梅子落入嘴里,左手捧著一盤青梅。
他爹剛從城外的農(nóng)戶家?guī)斫o他幾籠新鮮的吃食,他趕緊就挑揀了一些生津止渴的梅子還給單雅吃。
一進門,他就看見了睡著的單雅被小壽觸碰鼻尖的畫面。
所有未進門前的雀躍都化作了怒火。
小壽看了他一眼,但很快轉(zhuǎn)頭繼續(xù)盯著單雅看,完全把霄堔當(dāng)做了空氣。
霄堔也是個直腸子的人,根本不懂表情管理為何物。
他黑著臉走到二人面前,低聲吐了一個字。
“滾!”
若是這府里別的男人就算了,畢竟那些人都是單雅的侍夫。
但是,小壽只是個奴才,竟然在單雅睡著后碰她!
雖然他只看見了小壽碰單雅的鼻尖。
但保不齊小壽在沒人看見的時候碰單雅哪塊皮哪塊肉。
一想到這樣,霄堔是半點好脾氣也沒有了,眼里都燃著怒火。
小壽不理他,繼續(xù)溫柔地看著單雅。
若是單雅醒著,估計能溺死在他那片由愛匯成的波漾之中。
“別忘了你的身份,你就只是個奴才!”
小壽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那你是什么。不是從前誓死不愿陪侍的嗎?如今怎么肯了?”
小壽瞥了眼霄堔手中的盤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p> 像被戳中了心事一般,霄堔沒忍住,舉起拳頭就朝小壽后腦勺打去。
而小壽反應(yīng)也靈敏,朝左邊側(cè)了側(cè),轉(zhuǎn)身,用手擋住了霄堔的拳頭。
“你不過是個乞丐,身子既然早就痊愈了,就趕緊回去當(dāng)你的乞丐去。鳳府容不下你!”
小壽沒學(xué)到乞丐的低三下四,卻學(xué)到了乞丐的厚臉皮。
“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舞兒對我可是救命之恩。既然是救命之恩,我自然要好好報答。我別的沒有,空有一身皮囊,所以只能以身相許了?!?p> “你!”
……
單雅既沒有看見兩人沖突的開頭,也沒有看到過程。
但是卻瞧見了結(jié)果。
等再次見到二人的時候,他們臉上都掛了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