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在房里支了暖暖的炭盆,又給單雅腳邊擺了個熱熱的湯婆子,縮在被窩里,單雅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睜開眼睛,只看見面前是一間病房。
坐在病床旁凳子上的那個人她不僅認(rèn)識,而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是她的媽媽王潔。
許久沒見,媽仿佛老了十歲一般,原本黑亮的頭發(fā)都有些花白了,窗外的風(fēng)把王潔的頭發(fā)吹得凌亂不已,她卻像半點(diǎn)不知,眼神空洞,麻木地看向病床上的那個人。
單雅一瞬間眼淚就奪出了眼眶,撲到媽媽身上,單雅好想抱抱她,告訴她自己有多想她。
可是單雅卻撲了個空,直接滾到了墻角,仿佛她不過是媽媽看不見觸及不到的空氣。
為什么?
單雅不死心,又試著去抱王潔,可卻如剛才那般,連王潔的頭發(fā)絲都碰不到。
為什么?為什么?!
單雅心里不住地在問。
她順著王潔的目光望向病床的那個人,嚇了一跳。
床上那個雙眼緊閉,像是沒了魂了人不正是她自己嗎?
單雅踉蹌著跑到床邊,生怕自己看錯了。
沒有錯,這就是她,被車撞了后的她。臉上幾道又深又斑駁的劃痕,額上還有幾圈紗布,手臂上也都是紗布,沒有幾痕裸露的肌膚。
面目全非的自己讓單雅都有些不敢認(rèn),她都不敢想爸媽第一眼看見這樣的她會是怎么樣地難受與絕望。
一想,單雅就鼻子酸澀得難受。
她坐在地上看看自己,又看看媽,不知所措。
王潔呆滯了好一會兒,拉著病床上單雅的胳膊,輕輕地摸著單雅的手指,話剛出淚已落?!靶⊙?,不怕。媽陪著你呢,媽哪里都不去,就在這里陪著你,不怕啊。”
單雅從到病房的那一刻眼淚就沒有止過,聽見媽媽這話,眼淚更是洶涌了。
她是早產(chǎn)兒,從小身子就弱,常常就往醫(yī)院跑,打針吃藥。所以,很怕來醫(yī)院。
可是一個昏迷不醒的人怎么可能有意識,哪有什么怕不怕的。
叮——
王潔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jī)響了,她卻像是根本沒聽見,置若罔聞,繼續(xù)對著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自言自語。
單雅站起來看了看手機(jī)屏幕,是奶奶打的電話,可是一直到鈴聲結(jié)束,王潔也沒看手極一眼,更沒有接起。
單雅看著手機(jī)屏幕漸漸暗下去。
屏幕上是:
6月9日,星期五。
是她撞車后的第三天。
難不成她這兩年光景的經(jīng)歷只不過是夢中的幻影嗎?她現(xiàn)在夢醒了,卻回不去自己的身體,成了游蕩的孤魂?
王潔:“傻孩子,你怎么從來不和媽媽說出去打工的事。你要是缺錢就問媽媽要啊,你要是走了,媽媽就跟著你一起去,乖乖,不要丟下媽媽好不好?媽媽沒有你怎么活啊?!?p> 單雅哭得啞了嗓子,不要,她不要媽媽陪著自己去死。
門開了一條小縫,單雅的爸爸就在門外,看見自己妻子現(xiàn)在精神恍惚的狀態(tài),無奈地?fù)u了搖頭。他關(guān)上門和一旁的醫(yī)生詢問著單雅的病情。
單雅趕緊追出去,她想開門,手碰到門把手的時候,手直接穿過了門,她便直接穿過了門,就瞧見了爸和醫(yī)生低聲交談著。
單子尤這幾天基本上沒合眼,也老了好幾歲一般?!搬t(yī)生,你實(shí)話告訴我,我女兒情況怎么樣了。”
醫(yī)生一直沒敢告訴王潔,見單子尤挺理智鎮(zhèn)定的,實(shí)話告訴他。
“昨天才做手術(shù)除了腦子里的淤血,要是下周還不能醒的話,估計就醒不過來了。”
單子尤嚇得心一顫,“醒不過來了?”
醫(yī)生:“要么是植物人,要么就······”
醫(yī)生沒有說出那個死字,單子尤卻心知肚明,直接癱倒在墻上,兩眼望著天花板,心如死灰。
一聽到自己再不醒過來,很快就要死了。單雅急得直接沖到了病床前,身體撲到病床上的自己身上,試圖強(qiáng)行把靈魂撞回身體里。
可她剛碰到身體,就被一股力量撞開了。
單雅不死心,又撞了好幾次,每一次都疼得她覺得全身都被針扎一樣。可是她不想放棄,她知道她要是醒不過來,媽肯定會痛不欲生了。她一定要回到身體里!
單雅又一次使勁撞向了自己的身體,眼前一片亮光,強(qiáng)烈地她睜不開眼睛。
等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看見的卻是鳳舞兒閨房床頂上的粉色布綢,而臉上卻早己全是淚痕。
是夢嗎?也許只是夢。
可是媽媽的眼淚和爸爸的絕望卻是那么真實(shí)。
她覺得是真的,她想要回去。
從前鐘離玉鄢和單雅說過溫玉,后來單雅再問的時候,鐘離玉鄢說溫玉不知道去哪兒了。單雅便以為從前的事情是鐘離玉鄢為了進(jìn)鳳府故意騙他的,并沒有當(dāng)真。
鐘離玉鄢她指望不上,她能靠的只有自己。她要想想辦法,肯定有什么辦法能讓她回去的。
冬至將近,慕云灝在宮里擺宴,宴邀群臣。
星澄和霄堔這段時間立了不少功勞,慕云灝特意下旨讓他們跟著單雅一同去,墨冀也想去,單雅也就讓他跟著去了。
其實(shí)府里的人早就發(fā)現(xiàn)單雅這幾日情緒一直很低落,懨懨的,常?;瓴皇厣?,和她說話她也只回啊嗯這種敷衍話。
三個人和她擠在一塊想逗她開心,可她越發(fā)覺得郁悶難受,說自己要小恭跑了出來。
她這些日子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回去,沒怎么闔眼。一閉眼,她就能看見媽媽含滿淚水的雙眼和爸爸痛苦絕望的表情。
再回不去,她覺得她會焦慮地瘋掉的。
可是該怎么回去呢?
她整顆心都縈繞在自己的思索中,根本沒注意腳下的路,等注意到的時候居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了御花園了,身側(cè)是浮著碎冰的池塘。
看見這冷兢兢的池塘,單雅突然想起來自己上次落水的時候曾有過靈魂抽出身體的感覺。
她是因?yàn)樗懒瞬糯┑进P舞兒身上的,肯定得再死一次才能穿回去。
說不定如果上次她死掉的話就已經(jīng)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