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相做了前期準(zhǔn)備工作,跨過門檻還沒走幾步,連場中站著多少人都沒看清楚就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這一跪的動靜之大,讓上首的神宗皇帝都想問問,這一下是不是把膝蓋跪折了?
“陛下哇!微臣真的知道錯......”
“閉嘴!跪好?。 ?p> 神宗皇帝根本不和這小子墨跡,毫不客氣的把王青相悔恨交加的哭聲打斷,轉(zhuǎn)而問向侍立在一旁的緋紅色官袍老者繼續(xù)商討國事:
“北胡這次來使求親,朕是不會答應(yīng)的,就說朕膝下只有一女,已經(jīng)許配給了鎮(zhèn)南世子了?!?p> 跪在下方的王青相聽到這話想要說點什么,剛抬頭就見神皇帝一眼瞪下去,于是只有縮了縮脖子不吭聲了。
站在殿中的緋紅官袍的年老大臣,正是鴻臚寺卿,常安民大人。
他是建元三十年進(jìn)士出身,兩朝元老。
今日正是為北胡狄戎求親一事,來探個底線意思的。
這位年老大臣雖然主文職外交,可骨子里卻有武人的倔強和強硬,對于和親一事向來抵觸。
大梁朝兵馬強盛,在很多官員大臣看來,向別朝和親送公主,無疑是一件很丟面子的事情。
神宗皇帝一口就定下了不和親的基調(diào)后,常大人的臉上也帶了幾分笑意。他掃了一眼左手邊跪著的王青相,笑著又與皇帝商量了些許細(xì)節(jié),諸事完畢后才行禮退去。
神宗皇帝處理完這件事后略感到口渴,剛端起茶杯不知想起了什么,心血來潮的對著王青相叫了一句:“著!”
后者心頭一驚,剛剛抬起頭就見到一股熱水當(dāng)頭澆下,劈頭蓋臉的將他弄的滿臉狼狽。
清涼殿中,君臣之間一時靜默。
“陛下功力深厚,這一杯茶潑的如天馬行空不著痕跡,讓微臣避無可避,微臣佩服的五體投地!”
王青相獻(xiàn)媚的笑著恭維,這臉皮和馬屁的功夫叫皇帝身旁隨身多年的深宮老太監(jiān)都嘖嘖稱奇。
神宗皇帝放下茶杯,神色間微微有些不自然和失望:
“朕以為你好歹也是鎮(zhèn)南王的親兒子,就算外面?zhèn)鞯娜绾尾豢埃苍撌怯悬c真功夫在身的.....”
誰知一試之下,除了馬屁和臉皮叫人嘆為觀止外,再無其他可以稱道的。
“陛下明鑒,微臣雖不像父王那般上馬安天下,可也是自幼弓馬嫻熟,武藝高強的軍中好手!”
王青相滿臉嚴(yán)肅,身軀挺拔之后,倒是真有一股將門的英武之氣,一番振振有詞的高聲答話叫神皇帝一時側(cè)目。
“哦?那你......”
在王青相的吹噓下,神皇帝在心底也起了幾分希望,其實兩家關(guān)系私底下還是很好的,對于鎮(zhèn)南王,神皇帝也是有著足夠的信任。
神宗皇帝知道,只要自己在一日,那么鎮(zhèn)南王家就絕不會反了自己,可是如果皇帝換了自己的兒子呢?
這個年輕紈绔的小王爺會像他的父親一樣效忠自己的兒子嗎?
所以神皇帝才會想讓王青相做自己的女婿,就算以后王青相留不住,真的去了南關(guān),那起碼在京都的這些日子里,有了聯(lián)姻的這個紐帶,自己也有足夠的時間培養(yǎng)王青相與自己接任者的關(guān)系。
神宗皇帝正期待的要說什么,看到王青相一臉堅毅的表情上,未干的茶水猶自不定的匯流成滴,順著他的下巴往下流,頓時無力的揮了揮手:
“給他條毛巾?!?p> 神宗皇帝揉著額角道:
“罷了,你這孩子!北胡狄戎這趟過來是求親的,他們氣候已成,想要騰出時間來平緩發(fā)展,學(xué)習(xí)我大梁富民強國之道,朕不答應(yīng),更不會將公主許配給他們!
狄戎起于白山黑水間,野蠻尚武,宴會上求親不成,恐怕會向你挑戰(zhàn)決斗,你這趟帶的護衛(wèi)可有高手?要是沒有,朕可以從宮中找?guī)讉€暫時充當(dāng)你的護衛(wèi)?!?p> 王青相聞言頓時便想到了任青,聰明如他知道劫獄這種大事已經(jīng)在皇帝的放縱下輕輕揭過去了,此時最重要的還是狄戎來訪。
只是這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的架勢太過嚇人了,竟然連多年不曾出宮門的魚九陽都派出來抓自己,王青相還真的以為這次皇帝發(fā)怒了。
一時間,王青相在心中轉(zhuǎn)過了許多念頭,想到自己固然是因為皇帝恩寵,身份特殊而被放過了,可任青無依無靠的會不會被秋后算賬?
于是就向皇帝建言讓任青在宴會上擔(dān)當(dāng)自己的護衛(wèi),抵擋狄戎的請戰(zhàn)。
“你說那個江湖戲子?”
神皇帝面色不見喜怒,但凡熟悉皇帝脾性的都知道,一旦牽扯到了軍國大事的,這位向來人情味很濃的皇帝陛下,胸中城府就會變的深不可測起來。
“陛下明鑒,按我朝武人品級,此人可當(dāng)二品上境!”
王青相跪在原地不敢稍動,書房之中一片靜默。
神宗皇帝眼神幽深,淡淡開口道:
“你平日里鷹飛走馬,少年任俠,闖了不少禍?zhǔn)?。這京都畢竟是在朕的手眼底下,總歸能讓你有驚無險。
可這一回要再論輸贏,那就是真正的軍國大事了!所以你要是想為她開脫,而找的這個借口,那就省省吧?!?p> “魚公公見過她,陛下可以問問?!?p> 王青相額頭隱約見汗,這片刻的功夫間,空氣中壓抑的氣氛,幾乎讓這位年輕的世子爺喘不上氣。
堂堂一國君主,掌國幾十年的積威氣勢,簡直比一般武道宗師凝神待發(fā)的氣勢,更加震懾心神!
神宗皇帝沉吟片刻,見王青相態(tài)度肯定,于是感嘆一聲:
“想不到一個江湖戲子,于武道之上還有如此成就。”
由不得皇帝不生出感嘆。
自大梁為天下武人分立品級以來,一至三品高手于人間便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以大梁如今的鼎盛之勢,皇宮之內(nèi)此等品級的高手也不過五六人之?dāng)?shù),而且都已經(jīng)是成名多年的名宿角色。
倘若狄戎比武恐怕一上場就會被認(rèn)出身份來,根本不可能假裝王青相的護衛(wèi)出手。
神宗皇帝看著王青相的身影,語重心長的道:
“我大梁兵馬城池甲天下,那是十幾年前,你老爹站在南關(guān)城跟南蠻八十萬大軍生生打出來的,現(xiàn)在輪到你,別弄丟了?!?p> 皇帝正說著話,忽然就覺得眼前一陣的發(fā)黑,他不動聲色的緩緩向后仰坐在龍椅上,顧不得剩下敲打王青相的話,對著下面揮了揮手讓他可以回去了。
王青相奇怪神皇帝的大度,巴不得趕快揭過這一節(jié),也不廢話行禮之后就快步退了出去。
早就看出不對的老太監(jiān)將王青相送走,一路疾跑著回來,他剛擔(dān)心的叫了一聲陛下,后者虛弱又疲倦的道了句:
“請梅先生入宮。”
叫和請字只有一字之差,多年伺候的老太監(jiān)如何不知其中關(guān)鍵奧妙?
小意的扶著皇帝去里間躺下,然后身子一晃,快如鬼魅的直沖宮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