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之中的這一場斗法,即便是不諳武事的神皇帝,也看出了形勢好壞。
已經氣勢如虹的完顏霸,站在了任青下落之地。
勝負已定了。
大梁的官員們,心情復雜的看著空中那位,正在往下落的嬌小身影,卻說不出一句埋怨的話來。
無他,對手有些太強了,這位出身江湖的女子也已盡力,此時能否從那完顏霸拳下保全一命都不好說,那些埋怨的話又如何講的出口?
偏偏就在這時,施展身法遠去風梧宮的老太監(jiān),終于堪堪回到了太和殿。
他站在門口只來得及望上一眼,便知道情勢已經糟到不能再糟。
來不及多廢話,這個使出了全身力氣,來回在宮中奔走取劍的老太監(jiān)雙眼泛紅,手中木匣在氣機涌動下碎成了一地木屑,其中一柄古劍被他揚手擲向空中的任青。
“丫頭,給咱家接住嘍!”
尖細沙啞的聲音帶著一股急切,古劍在一股精純氣機的控制下向著任青飛馳而去。
眾人見此,雖不知那古劍是什么東西,可見到神皇帝身邊隨侍的老太監(jiān),這樣鄭重其事的往返取劍,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絲希望。
老太監(jiān)擲劍之后全身仍舊緊繃如故,頭頂熱氣蒸騰,可見這個隨侍在神皇帝身邊的老太監(jiān)已經在奔走間,將功力催發(fā)到了極致。
他出身窮苦時未嘗人間煙火如何,便被家人送到了宮里,目不識丁的他心中沒有那些文官大臣們的國家大義,民族尊嚴,有的只是那個隨奉了三十余年的主子心思,是否高興痛快。
王青相在見到那柄劍的瞬間,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承平元年,南蠻舉國壓境,誘王出城議和。
王入賬,只聞殺聲震天,刀斧手四起,幸得洛氏仗劍相護,王安然乃還。
二十多年過去,許多事情都已經物是人非,昔年那位仗劍于千軍之間的人間劍仙,那個被王青相視為母親的人,已經作古,在大梁編年史的某一頁上,留有這么一句不甚起眼的記載。
對于母親的那些傳奇故事,王青相也僅僅是從父親那里知道一點,這個從小被父親養(yǎng)大的南關世子,內心時常有一股深深的孺慕之情,所以當年在南關街頭,才會冒著大不韙去幫賣身葬母的任青。
古劍直沖任青而去,迅捷如電,在空中劃出一道破空尖嘯。
劍名大圣遺音,乃昔年南關王妃所持之物。
長劍呼嘯,眨眼便越過了任青的身子,向著身后空曠的大殿一往無前的飛馳而去。
竟然錯過去了?
就在眾人扼腕嘆息的聲音還沒發(fā)出來,任青頭也不回,面無表情的探臂往后一抓。
“嗡!”
長劍在鞘中猶自長鳴,宛如有靈一般,為重新入主人手而歡呼雀躍。
有戲!
就在任青握劍的那一刻,所有官員都激動的不能自己,太常寺常老大人甚至端著一杯潑灑了一半的酒杯仍不自知,從座位上激動的站了起來。
大梁以武力霸道立國,自立朝之初對外便是不稱臣,不納貢,不和親。
無論時境如何艱難也好,風光也罷,歷朝歷代先帝都是這么堅持過來的,這就是大梁的風骨,也是他們心中的驕傲。
比武之前,神皇帝豪言已放,如果輸了又當如何?
許多官員甚至都不用想就能預測,街上游行堵門的學生士子,軍中激憤沖動的年輕將領,將會成為陛下案頭上最讓人頭疼的問題。
可是這其中最最重要的是,無顏面見大梁歷代先帝啊!
神宗皇帝緊緊盯著那個抓住了長劍的嬌小女子,雙拳隱于龍袍的衣袖中,暗暗握緊。
“來??!”
完顏霸見到任青一劍在手,神色卻渾然不懼,反而激起了心中熱血。
他昂頭怒吼,如林間嘯傲的獸王,威猛無鑄,整個上身的烏金甲都在他這一聲吼叫之后變成了仿佛流動的活物,緩緩在氣血的鼓動下遍布全身。
任憑地上的完顏霸如何剛猛無鑄,任青都居高臨下無動于衷。
自握劍的一瞬間起,她這六年來參修感悟的浩蕩劍意,盡數(shù)化作了東流江河,奔向手中名劍!
六年寒暑,日夜苦修,苦苦守著冥冥中連真假都不知的希望,是為了什么?
劍氣肆意,激昂長吟聲貫穿整個太和殿,好似世間金龍?zhí)K醒了過來,對著這世間緩緩顯露出了它的鱗爪.
就在所有人滿懷期待的眼神下,任青卻毅然將已經抓握在手中的名劍收放在背上,滿殿龍吟之聲頓時收止,連先前那激昂肆意的劍氣都消失不見了。
這是做什么?為何收劍?
面無表情的任青負劍在背不用,如擔山岳,空著的左手并指成劍。
這一劍,便是這六年來盡數(shù)苦修的浩瀚劍意,也是任青心中的江湖風流。
劍指點下,與完顏霸的無雙鐵拳重重對撞在一起,自己立足之地起,一陣連綿崩潰的裂縫好似蛛網般肆意開裂,完顏霸在這等巨力之下立足深陷,憑空足足矮了三寸有余,激起漫天塵土。
這是一場氣機與外功的巔峰之戰(zhàn),在任青一指點出之際,只在門口回神喘息的老太監(jiān)忽然大喊了一句快退下,然后身如鬼魅的閃現(xiàn)在了神皇帝面前,小心戒備。
王青相早在老太監(jiān)喊話未落之時便抱頭離開了宴席之地,一直跑到墻邊仍覺不夠安全,其他官員也紛紛有樣學樣的起身避開。
一縷劍意氣機悄然外泄出去,只見完顏霸立足數(shù)仗之地,金磚盡數(shù)爆碎開裂!
任青于空中臉色漲紅,背后負劍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
那道劍意浩蕩如大河瀑布的劍指,正死死抵住完顏霸架起的雙臂。
一寸一寸的往下壓!
這位剛猛無鑄的北胡肉山,此刻全身黝黑,烏金甲被他以秘法催動,全都化作液狀匯聚于雙臂之上,抵御這股驚人的劍意氣機。
此刻他已經講不出話來,臉皮漲的幾乎與那烏金甲一般無二。
劍指一寸寸的下壓,終于在堪堪臨近完顏霸眉心要害之時,在無法前進絲毫。
完顏霸眼見這浩蕩一劍都被自己攔在門外,雖不知這女人為何負劍不用,可仍止不住心中得意,那張胖臉上也盡力的擠出來一個難看的笑臉。
笑?我讓你給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