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赫…連…”
王伊寧輕嘆一聲,“還是不記得了,呂大哥,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么?”
呂白笑道:“哈哈,伊寧小弟。那秦家小少爺,在被你打一頓之前的六連勝,第六個打敗的就是赫連家少爺‘赫連玨’呀!”
王伊寧兩眼一亮:“噢!對…赫連…是他?!?p> 呂大哥這一說、他這才想起,不過那秦家小少爺?shù)摹B勝’也比他風(fēng)光不少。
赫連這個姓與皇族的‘黑翳’氏一樣,是兩字的,這樣的所謂‘復(fù)姓’據(jù)說很是少見。
王伊寧繼續(xù)道:“那…赫連氏掌管劍林宗,就如同…薛氏掌管雪皚峰、韓氏掌管雁月堡、焦氏掌管火龍宮,還有秦氏掌管隼陽門,這些一樣咯?”
呂白點頭道:“沒錯,聰明?!?p> 安雅也道:“家族族長,就是門派掌門,這樣家族配合門派的形式,在整個天下間還有許多。幾乎是所有的大門派,都有相稱的一整個大家族來掌管、經(jīng)營的。不過有些是沒有的,比如你們王氏,還有‘天下武胤泉’中的黑翳氏與段氏?!?p> 王伊寧靜靜聽著:“噢…原來是這樣?!?p> 呂白道:“而這樣則會導(dǎo)致,他們在地方上具有極強的權(quán)利、號召力,乃至是統(tǒng)治力。一般皆是,那個門派有多強,其所對應(yīng)的家族就會有多強——甚至是更強。圣上黑翳泉時間全都花去練武、又憑著自己的武功是絕世,就對這方情況不管不顧,放縱了家族勢力的崛起?!?p> 武浩道:“是的,這我爹也說過。這一大隱患盡管現(xiàn)在他壓得住,但他畢竟也年事高了。倘若他駕崩掉,這情況將來可能…會有大事發(fā)生?!?p> 王伊寧聽得都有些驚了。
“那、那…那我們進(jìn)京若是見到了他老人家,是不是跟他說說這個…”
呂白笑道:“哎!幾十年來,這種事都能變得人盡皆知,向他不斷上書的文武大臣還會少嗎?誰知道他呢!”
“這…”
王伊寧神色漸顯不安,已開始擔(dān)心起了此事。
他聽得懂阿浩和呂大哥他們的意思,也能想象到那種情況——眾家族如今都懾于陛下他一人的威武,可若陛下去了,危險就必將降臨了。
就像點起把火,野獸便不敢靠近、或是躲回在洞穴里??梢坏┗鹣ǖ?,它們又反復(fù)竄行來去一般。
王伊寧能理解這種情況!
他一邊想著,眉頭正是愈發(fā)蹙深。
“陛下…倘若將來,會因此事而需要我,我王伊寧…定將挺身而出!”
“就當(dāng)是…回報您六年前的知遇之恩吧。”
王伊寧想畢,沒再繼續(xù)說話。
五匹少年快馬加鞭、在已經(jīng)修筑好的山路上飛馳著,正翻著這座龐大的卓昆山,向著京城的方向奔赴去。
……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京城黑翳城中。
這座比雪城大上十余倍的巨型城池,在如今這早夜時分,正是已點起了萬家的燈火。從空中俯瞰,那點著密麻的燈火、數(shù)不清的街道,組成了幾乎是一道‘光網(wǎng)’。
這道光網(wǎng),照亮了這一片的夜空。
在黑翳城的正中央,還有一座有高墻、護(hù)城河保護(hù)著的‘城中城’,這里與外邊不同,房屋全都是金碧輝煌的宮殿,還有不少的寬廣的廣場、校場,以及幾十張擂臺等等。
這里便正是‘黑翳皇城’,住的是當(dāng)今圣上,一些皇親國戚、以及皇帝的內(nèi)院后宮等人。
不過這位喜好練武、清心寡欲,且年事已高的皇帝,他的后妃一列已是空了。
現(xiàn)在住的,都是他當(dāng)年收的那些‘天才’們。
皇城中有幾十近百處校場與擂臺,那是他每日看著手下天才們交手,以及指導(dǎo)他們所用。
那是這位七旬老人家唯一的娛樂及興趣了。
在進(jìn)了皇城正門,往前穿過一個前殿后,再走過近百丈的廣場、便來到了這整個皇城最大的正殿——黑翳殿。這黑翳殿占據(jù)在整個皇城、乃至是京畿的最高點,更用全天下唯一的一座十只檐獸的宮殿、象征著它的尊貴和無與倫比。
進(jìn)了黑翳殿,龐大且空曠的大廳令人感到心悸。平時這里白日上朝,左邊站著武將,右邊站著文臣。
但此時此刻,深夜的黑翳殿中已是沒有其他人。
在大殿盡頭,是高高臺階上的一張龍椅與一座桌案。旁邊兩盞光芒微弱的燈籠照映下,只見一位披著薄大袍子的七旬老人、正躬坐在龍椅上,瞇著眼看著眼前桌案上的東西。
桌案上,則是堆積成山的一堆奏折、竹簡等物。
他手上還有支黑金二色、蘸紅墨的毛筆,時不時便批改、涂寫一下,每看完一份,便卷疊好起來、放到案上的另一端。
他正是這萬里天下的九五之尊,那個以‘武胤泉’名震天下多年的絕世高手。
但這時,他既沒戴著他的十二旒天子冠,沒穿著他那貴氣的龍袍,更沒有什么絕世神兵擺在身邊。
他只是一個拿著筆、看著公文的慈祥老人了。
但如今,他神色較比六年前已是憔悴了許多。許是秦正武、段宗胤接連過世的緣故,或是其它,但他已是沒了那股讓人幾丈外見到便是心悸的威壓之氣息、也已是沒了那份瀟灑自在的帝王貴氣。
甚至,已開始有些病怏怏:
“咳!咳…咳…”
喉中難受,黑翳泉忙伸手一遮、咳了出來。這會,他眼前的竹簡上還是多了幾抹、不是來自他手中之筆的紅點…
“皇上!皇上!”
轉(zhuǎn)瞬,殿外便見一戴大帽、持拂塵的老者邁著小碎步地奔了進(jìn)來,略顯陰媚之氣的聲音焦急的叫著?!盎噬希∧鷽]事吧?”
黑翳泉伸手搖了搖示意,沒有說話。
“唉——”
隨即,他收起了眼前奏折,放到一旁。只見他站起了身,用還沾著些紅點的大手按著后腰,步履略顯艱難的走了下來。
那老太監(jiān)弓著身,看到皇上這樣,既沒過來攙扶、也沒就此告退。
黑翳泉看向他道:“你還不走,是有何事稟報嗎?”
“呃…是?!?p> 老太監(jiān)舉起拂塵拱手道:“稟皇上,瑯公子來京了、說要來照顧皇上?!?p> “噢?”
黑翳泉道:“那他人現(xiàn)在何處?”
老太監(jiān)道:“半個時辰前已抵達(dá)官驛,公子說不打擾皇上您休息,便說明天再進(jìn)宮了。”
黑翳泉道:“哦…那也行?!?p> 老太監(jiān)道:“奴才告退?!?p> 隨后,便見他再邁著小碎步、轉(zhuǎn)身即離開了這正殿。偌大的廳上,又再是只余下這位七旬老頭一人。
站在廳中,黑翳泉回頭看了看身后,看到那燈籠映照著的、仍金光熠熠的龍椅與桌案,還有上邊那也被照亮的四字大匾“武安天下”。
黑翳泉看著它們,靜佇許久,而后便是“唉——”長嘆了一聲。
“皇權(quán),江山,社稷…”
“武功,家室,金銀,臣子,后妃…”
黑翳泉自言自語的細(xì)聲道,不由搖了搖頭。
“滿座衣冠猶勝雪…武哥,宗胤,你們走了,這些對我而言又算什么呢…”黑翳泉搖搖頭道,“高山流水,琴聲斷絕。名震江湖的這把三節(jié)棍,今也已是碎去了兩節(jié),都是沒什么意義了…”
隨即,只見他眨一眨眼,那兩盞燈籠‘嘩!’地便自己熄了。
而后,黑翳泉轉(zhuǎn)回身去,一邊嘆著、一邊邁著艱難的步子,走出了清冷的大殿去。
……
此后,王伊寧、武浩、呂白、勞仁關(guān)與安雅五人,依規(guī)劃好的路線,從陡峭的山路中艱難穿過,耗費了近兩日。
八月初六夜晚,他們抵達(dá)了卓昆山東南麓。
到此,便正式象征著他們從清州來到江州了。這東南麓的地貌已漸可看到干旱之狀、還有開裂的石巖了,大概是近沙漠的緣故。
而驛站也比北麓更熱鬧許多,驛站的馬廄里也更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裝了駱駝與馬,正是供來往商旅更換坐騎所用。
在驛站休息時,王伊寧還聽呂大哥說,這驛站是由劍林宗的人在此管著。劍林宗就在沙漠的正中央,他們這一行穿過去,說不定還能路過、讓伊寧小弟見見世面,看看這大門派的模樣。
但王伊寧更在意提早些到達(dá)京城,便提議了繞路而行、不要進(jìn)劍林宗,呂白自當(dāng)同意了。
五少年在此酒足飯飽后,呂白便牽著五匹寶馬去、將他們抵押在了此地,并換來了五匹駱駝。由于這五匹都是名貴寶馬,憑著呂白的三寸不爛之舌,他還從驛站老板那得到了一筆補賠的金銀,似有上千兩之多。
繼續(xù)做著準(zhǔn)備,用這筆錢購置了足夠用以穿行沙漠的水和干糧后,眾人便繼續(xù)趁夜上路,從這東南麓驛站、走進(jìn)了劍林沙漠外緣的戈壁灘中。
雖說趕夜路不安全,但少年們幾乎一直是夜晚出發(fā)。
他們的步伐也非常迅速,且?guī)缀跏且淮谓俦I也沒遇過。聽呂大哥說的,這就叫越危險的時刻,反而越是安全。
因為聽說夜路不安全、而白天行動的人越來越多,盜匪們都開始轉(zhuǎn)白天行動。
而他們這時候走夜路,就反而安全起來了。
走在滿是開裂巖地、小山爛石的戈壁灘大漠中,少年們往東南方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