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眾族長聽罷這番話,神情頓時是各皆凝重了起來。
他們當中的每個…可說都與八龍杰打過交道,都深刻的明白,能殺得呂千鈞、據(jù)有其青蓮劍之人,該是何等分量。
于是,便也再無一人敢于質(zhì)疑了。
“我…段氏已出兵了?!?p> 段云勇率先打破沉寂說道,“我從夏城過來,段家是水陸并進,共兩萬人。水師四千從段家島與夏城出發(fā),沿東北海駛往清州,預計半月后在清州東部靠岸登陸。步騎兵合一萬六,都是沿的官道直接北上?!?p> “岳家軍與段家軍是同來的?!?p> 岳氏族長接著說道,“岳氏也是步騎綜合,此行來了九千人,路上已經(jīng)與段家軍會師了?!?p> “…嗯。”
黃總管點頭應(yīng)罷,轉(zhuǎn)看向了另一邊的皇甫氏族長與司空氏族長去。
一說到出兵,眾族長的神情是都紛紛變嚴峻了。
“我皇甫家就不必說了?!?p> 皇甫氏族長說道,“我們就在京城,我已照你招呼,點了一萬步騎,目前是整裝待發(fā),就等你下令出征了。同時還有三千守在城西南,看著游鱗宗西門氏的動靜。”
“我…”
司空氏族長則有些遲疑吞吐,“黃總管,你也知道,我司空家在宮城,路途遙遠,就與秦家不出兵的理由一樣。我們也需要分兵防守牽制晁天云,所以…我只派了五千人北上?!?p> “嗯,照此看,你們四家是整合了…只有約四萬多的兵力呀?!?p> “而且…至少得等到四月初三,你們才能到齊。”
黃總管撫頷、眉間凝重的答道,“可王家…據(jù)我的情報,守軍雖只有一萬多人,但各皆是披堅執(zhí)銳、飽經(jīng)訓練的精銳之師,再加上那里的地形地勢,一萬人…絕對足以相當于十萬人呀?!?p> “武林世家間之戰(zhàn),不等同于尋常戰(zhàn)爭。”
黑袍人解釋道,“縱使王氏那聞名天下的山地重騎兵再能以一當十,可若如我們這樣的武林高手出陣,只要能下得了殺手,說是能以一當百、以一當千,也絕不夸張。須知呂千鈞當年闖流州王府時,便以是孑身之力,殺凈了黑翳玿豢養(yǎng)在府上的七十多名‘高手’?!?p> “對,尋常兵家戰(zhàn)法,不適用于武林世家戰(zhàn)爭,這點不能忘記?!?p> 段云勇也附和道,“我兄長要坐鎮(zhèn)段家島,到時不能前來助陣,但除此外,段氏所有高手都會前去的?!?p> “嗯,對?!?p> “我們也是一樣?!?p> 岳、皇甫、司空三家族長也紛紛點頭,應(yīng)下此話。
“嗯…”
黃總管微微點頭應(yīng)著,目作深思狀、一言不發(fā)。
然而實際上,他心底卻對這些‘高手’們是根本不屑一顧。只因他是最清楚、也最明白,在那王伊寧面前,這些所謂的高手…可說全都不堪一擊的。
到了那天,他只有靠自己。
還有一人,也就是目前他唯一在意的,即是眼下就坐在他旁邊、依然無比神秘的,這位身著黑袍、戴白面具的‘黑翳氏家臣’。
這個家伙,是憑何敢保證…能以一敵四,殺得了那兩對父子呢?
此人的青蓮劍是否真如其所說,是殺了呂千鈞后、由那黑翳泉所賜?
可是…在自己行刺黑翳泉那天,青蓮劍又明明還在那老家伙手中,按理說,該是回歸朝廷了才對。
此人的實力又究竟如何,與自己聯(lián)手,能否與那王伊寧匹敵呢?
此人…又到底是誰呢?
“好…既如此,就多謝諸位族長配合了?!?p> 黃總管思慮罷,便站起了身來,作揖向桌邊眾人一一拜謝,“希望到時能在雪城外…如期與諸位家族大軍會見吧。黃某接下來也要準備回宮、籌劃出征事宜了,諸位也請回吧?!?p> “好?!?p> “回見?!?p> 段云勇與岳、皇甫、司空三家族長四人遂都站起了身來,一一向這位黃總管作揖拜別,而后轉(zhuǎn)過身,離開了小院。
接著,便輪到黃總管轉(zhuǎn)身,看向了仍坐在原位的那黑袍人去。
“對了,這位…”
“年輕人!有些事…知道一部分就足矣,不要發(fā)問太多?!?p> 然還未待他發(fā)問,這黑袍人便先開口打斷了他,同時站起身走向了他來、一邊還繼續(xù)說道,“就如你不知道…黑翳氏還有個我一樣,王氏內(nèi)部,同樣還有你不知道的秘密。我只能告訴你,王伊寧,王鍥,都遠非王氏真正的‘最強者’。你此行或許能在王氏大開一番殺戒,但你…永遠滅不了王氏?!?p> “不過…這對你而言,也已經(jīng)夠了,再之后…若你還想更進一步,可就輪到我黑翳氏來阻止你了?!?p> “畢竟…我再怎么幫你,都是為了最終能幫到我黑翳家罷了?!?p> “假若有一日,你這死太監(jiān)…成了我黑翳家的禍患,那我也會二話不說,來除掉你的。黑翳家的江山,自然必須是黑翳家的?!?p> “我不讓王家取得,自然…也不會讓秦家得到?!?p> 黑袍人解釋道,“你…應(yīng)該能理解吧?”
“你…”
黃總管看著眼前人,眉頭只深深蹙起。
“話就至此,我先走了?!?p> 遂是,便見黑袍人擺擺手,從黃總管的眼前與他擦肩而過,便也直接走出了小院去——
當黃總管在原地愣了片刻,正要追上去之時:
“等等!”
追進寬闊許多的隔院,卻見此人已是消散無蹤了。
整座京城,適才都并未傳出有任何人施展‘傳移之術(shù)’的氣息,更遑論在這間小小的秦家會館里了。
此人…適才又是如何消失的?
“哼,故弄玄虛…”
黃總管很快變得一臉慍怒、心有積怨的思慮道,“罷了,顧不得那么多了。既然四家都已出兵,那么…便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王伊寧,王鍥,還有你們整個王家…”
“只有最多半月的時間了,準備好…迎接你們的死期吧!”
隨后,便見他運功施展傳移之術(shù),被一道拔地而起的火柱籠罩住,憑空消失,回到了皇宮中去。
……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南方,渚州宮城。
總兵府內(nèi),戒備嚴整、旌旗飄揚,兩排黑甲士兵在大道前披堅執(zhí)銳、神情莊穆而森嚴。
公堂之上,披一身藍鎧、掛血紅披風,隨時軍裝、嚴陣以待的‘鎮(zhèn)南將軍’晁天云正端坐在條案前,手執(zhí)毛筆,一絲不茍的處理著手頭上、整個南域渚州的軍政事務(wù)。
由于其在軍中極盛的威望,導致其雖失去了總兵的名頭,但卻并未失去實權(quán)。
整個南方渚州的十之七八,此時是依然由其統(tǒng)轄、聽之調(diào)遣的。
很快,一陣疾馳馬蹄聲響起,只見一名著輕裝的傳令兵騎著馬飛馳了進來:
“報!——”
來到公堂前,士兵立即勒馬停蹄、飛身下馬,一路沖進公堂,見了晁總兵便直接單膝下跪,盔甲在摩擦間發(fā)出簌簌聲響,“千里急報!屬下探得,段、岳、司空三家已經(jīng)出兵北上!”
“多少兵?怎樣走?仔細講來!”
晁天云神情頓轉(zhuǎn)嚴峻,啪的一聲置筆而站,指著士兵厲喝道。
“是!”
傳令兵繼續(xù)道,“段家與岳家合步騎二萬五,由夏城出發(fā),沿浩廣原北上進入清州。司空家雖有我等監(jiān)視,但查到三日前也已在各處分舵點兵共計五千步騎,開拔向北!完畢!”
砰!
“終于…還是來了?!?p> 晁天云大手一拍桌案,微微低頭,神情是無比凝重…
周圍眾將聽到這些情報,同樣是各個眉頭深蹙,瞬間明白了事態(tài)之嚴重。
對于他們而言,去年王伊寧還是國師時、派他們掃蕩渚州各處的隼陽分舵與秦家會館,遇上的各種數(shù)十頂多上百人的沖突,就已經(jīng)是久違的干戈了。
若沒有這些,再除去八年前火龍宮的那場災難,他們的職業(yè)生涯可說就只有日復一日的操練與鎮(zhèn)守而已。
可是今天,他們聽到了‘萬軍出動’的消息…
超過三萬號大軍的出動,縱亙千里的行軍,牽涉到王朝幾大武林世家的沖突與糾紛,以及兩位天下至強者之間的矛盾…
當這一切都匯聚起來,絕對會化作一場大戰(zhàn)!
一場足以牽動整個王朝風云變幻的,決定萬千生靈命運的、載入青史的大戰(zhàn)!
“將軍!”
“怎么辦,將軍?”
“將軍打算如何做?”
眾將聽罷,紛紛目作焦急的轉(zhuǎn)看向晁天云去,心緒是無比緊張…
這群人中的絕大部分、都親眼見過王伊寧其人,深知其與秦家、尤其是秦瑝間的矛盾,這一年來兩人的先后被通緝,此次雙方的開戰(zhàn),也絕非只是簡單的哪方觸犯了律法問題…
至于先皇與武悼太子接連遇刺的真相,更是諱莫如深、再不可得知了。
即便沒見過的,也清楚他們晁將軍與王伊寧間的交情。
可以秦家在南方之勢大、擁護者之眾多,況此三家又乃是奉旨出征,他們?nèi)暨@時從宮城起兵的話,只能是兇多吉少…
哪怕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也明白作為士兵、是絕對要服從軍紀與命令的。
而一切…就得看晁將軍要如何決斷了。
“將軍…”
“將軍,怎么辦?”
眾將圍到晁天云的桌案前,迫切等待著他的回應(yīng)。
“看來…沒辦法了?!?p> 晁天云神情嚴峻地低著頭,左手反復搓攥著垂到額前的白色盔纓,語氣沉重的宣布了說道,“我們…起兵吧。”
“起兵?!”
眾將聞罷當皆大驚失色,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對,起兵?!?p> 晁天云思慮片刻罷,確認了心中答案,隨即抬頭站起,鄭重地看向堂內(nèi)眾將,神情嚴肅、厲聲呵斥,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決定:
“傳喚全軍,一刻鐘后,城外大營集合!”
“眾將進帳,聽候調(diào)遣!——”
一陣海風刮進公堂之上,吹起晁將軍身后的披風獵獵作響…
“是!”
“是!”
公堂內(nèi)眾將紛紛持戈應(yīng)命,隨后便轉(zhuǎn)身、小跑離開總兵府,趕往了城外大營去…
……
黑翳炎二年,三月二十一,一個注定載入王朝史冊的日子。
在此之前的幾日里,段、岳、司空三家雖然已經(jīng)先后出兵,但都是出自己家族的軍隊、響應(yīng)朝廷的號召。
雖已出兵,但并未抵達白蟒山,故而也尚未引起什么反響。
但在南域渚州,州府所在的宮城。
這一天,自小在此長大、統(tǒng)領(lǐng)全軍十余年的鎮(zhèn)南將軍,前渚州總兵‘晁天云’在一聲令下,打著與朝廷相反的旗號、發(fā)動了一場震動整個南方的‘兵變’!
在舊部與當前部眾、以及丈家焦氏的支持下,晁天云發(fā)兵,當天便控制并再度驅(qū)逐了宮城所有的秦氏人員,并從宮城港點水師兩萬、親率出海,直接駛向了東南方幾百里外的隼陽島去。
他的一眾部將,則在他的安排下,各自分兵駐守或進發(fā)了別處:
有四千精兵,在他最得力副將的統(tǒng)轄下、鎮(zhèn)守宮城大本營。
這些將士們同在當天、直接封鎖并控制了司空家與洛家,全面阻斷了他們與外界的來往。
而宮城大營剩下的一萬五步騎,則由他的其余部將統(tǒng)率,分五路北上。
他們的目標,是從渚州已經(jīng)出發(fā)的司空家軍隊,渚州大地各處的秦家、司空家、洛家據(jù)點,以及他們的一些附庸、已徹底被秦氏勢力占據(jù)的各城郡等等…
很快,便點起了綿延千里的烽火。
晁天云其余駐扎在渚州各處的舊部,皆在望見烽火、得到指令,再與周邊營部取得聯(lián)系、確認過后,也紛紛只在當天便起兵了。
一日內(nèi),整個南方,便有了超過七萬打著‘晁’字旗的部眾,云集響應(yīng)而動!
……
當日深夜,京師皇城后宮中。
皇后的寢殿內(nèi),皇帝黑翳炎、其母太后、其妻皇后等聚齊在此,正逗弄與照看著那才三個月大、尚在襁褓中,圓嫩的小皇子。
剛吃完奶的皇子正躺在金搖籃中,吧唧著剛喝過奶的小嘴,發(fā)出微弱的呢喃聲,似乎已漸要入睡。
這個孩子,黑翳炎沒有遵照族中字輩要求,而是給他取了個單字簡名——
‘武’。
即此子名為‘黑翳武’,寄托的是他心中對于高強武功的渴望,以及對自己昔日沒有好好練功、淪落得當今這般處境的愧疚與懺悔。
同樣的,也只有在看著孩子時,黑翳炎尚能拋卻掉被‘黃總管’支配的恐懼,求取到心底唯一的一絲安寧…
然而就在這時,就連這份安寧,卻也被奪去了:
砰!
“皇上!——”
只見黃總管神態(tài)急迫的趕來,踹開宮門,直接沖進來了寢殿內(nèi),將殿內(nèi)眾人頓時是都嚇了一大跳。
皇后急忙將衣服與被子扯上,太后則同時拉過床簾來遮住。
“哇…”
皇子黑翳武卻是受驚,尖銳的哭聲瞬間便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