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齊霖趕忙把后背轉(zhuǎn)了轉(zhuǎn)，笑著對著晉陽公主揚了揚下巴。
一個五歲，一個六歲，兩個小女娃也都不算沉。對十二歲的男子漢徐齊霖來說，咬牙用力，小宇宙爆發(fā)，嘿的一聲，站起來了。
背著公主，抱著小妹，只要能站起來，徐齊霖就感覺壓力不大了。
“啊，??！”小昭看到了立體地圖，睜大眼睛，發(fā)出驚嘆。
晉陽公主趴在徐齊霖背上，黑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吸氣聲音就在耳旁，徐齊霖聽得真切。
不光是李二陛下和兩個女娃，徐惠也是震驚不已。
要說平面地圖，她自然是看過的。說是曲曲彎彎的鬼畫符，倒是要求過苛了?？梢c這一目了然的立體地圖相比，嗯，真是差得太遠(yuǎn)，太遠(yuǎn)了。
“那是長安?！睍x陽公主伸出小手，指點著說道：“離終南山那么近呢！”
徐齊霖指著木框上的刻度，解釋道：“公主殿下，地圖都是按比例尺制作的。我是取一寸折百里……”
李二陛下也注意到了立體疆域圖的細(xì)節(jié)之處，比如木框上的刻度，以及東西南北的方位。
“齊霖用心了?！崩疃菹轮酪瞥鲞@樣一個地圖，所要花費的精力，所要翻閱的書籍，可不是短時間內(nèi)能夠完成的。
停頓了一下，李二陛下又說道：“這圖上盡有模糊之處，山川、河流、關(guān)隘、道路等，也未必十分準(zhǔn)確吧？”
徐齊霖趕忙說道：“陛下明鑒。草民制此圖時，一方面尋研史牒，一方面采掇輿議，可還唯恐不詳不實，是以多聞闕疑，詎敢編次?！?p> 李二陛下頜首微笑，對徐齊霖制圖的嚴(yán)肅態(tài)度表示嘉許。同時，對徐齊霖所說的兩個制圖之道也甚是贊同。
尋研史牒，就是查閱中央和地方保存的舊有圖籍，從而掌握第一手資料，積累起豐富的地理知識，這是制圖的基礎(chǔ)。
采掇輿議呢，就是進行廣泛的調(diào)查采訪，可加以詢問的有走南闖北的商人，以及來自各地方的人等。
相對于徐齊霖的接觸面和能力，如果李二陛下要擴大或完善地圖，并不是很難。
搜集舊有圖籍，命專人整理資料；詢問商人、四夷之使，以及出使四夷回來的朝廷官員。
只要按照這兩個原則和辦法，以帝王之權(quán)、朝廷之力，制出更大更細(xì)致的地圖，豈不比徐齊霖個人更加容易？
李二陛下還想夸贊幾句，卻見徐惠沖著他眨眼睛，才想起答應(yīng)過的事情。捋著胡須想了想，李二陛下開始挑毛病了。
“齊霖，朕記得你曾說過，所制模型能助朕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崩疃菹轮噶酥高@立體地圖，說道：“可這，怕是無此功用吧？”
說完，李二陛下沖著旁邊的宮人擺了下手。宮人趕忙躬身上前，把象猴子般爬在徐齊霖背上的小公主抱了下來。
徐齊霖并不慌張，也不辯解，胸有成竹地微笑道：“陛下請看，這里還有草民所制的模型?！?p> 李二陛下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才發(fā)現(xiàn)偏殿的一角還有個四方的物件，上面用麻布蓋著。
徐齊霖背上少了“千金”，腳步輕快，抱著小妹走過去，伸手慢慢掀開了麻布。
李二陛下眼中神光一凝，龍行虎步，幾下就到了沙盤前，注目觀瞧。
沒錯，就是沙盤。是徐齊霖按照一定比例，制作的吐谷渾一帶的作戰(zhàn)沙盤。
當(dāng)時的吐谷渾已經(jīng)歸附于唐朝，是唐朝屬國。徐齊霖制作吐谷渾的沙盤，并不是暗示兩國會開戰(zhàn)，而是在沙盤上把吐蕃的一部分包括在內(nèi)。
也就在今年，唐朝和吐蕃將爆發(fā)第一次戰(zhàn)爭，起因則是李二陛下拒絕了松贊干布的奉表求婚。
雖然李二陛下知道吐蕃這個地方，知道吐蕃的大王叫松贊干布，但包括他在內(nèi)，大唐朝廷對吐蕃的情況并沒有足夠而清楚的認(rèn)識。
當(dāng)時，唐朝和突厥、吐谷渾都有通婚，唯獨拒絕了吐蕃，是因為吐谷渾在其中作梗，使松贊干布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
或許可以這樣說，唐吐第一次戰(zhàn)爭，是松贊干布為了娶媳婦，為了爭口氣。
對于徐齊霖來說，這個沙盤主要是直觀展示道徑、險要，從而使唐軍在作戰(zhàn)指揮上進行一次飛躍。
至于吐蕃，則是順帶捎上。在戰(zhàn)爭爆發(fā)后，能讓李二陛下更快地作出應(yīng)對，從而對沙盤給出更高的評價。
李二陛下看著這用不同色彩標(biāo)記道路、河流、城鎮(zhèn)、樹林的立體模型，捋須感慨道：“古書有載：東漢大將馬援‘聚米為山谷，指畫形勢’，使光武帝頓感‘虜在吾目中矣’！齊霖所制，也是這般功效？”
徐齊霖恭謹(jǐn)?shù)卮鸬溃骸盎乇菹?，西漢蕭何搜集秦國地圖助劉邦奪取天下，伏波將軍馬援聚米為谷、指畫形勢，助光武帝擊敗隗囂、平定隴西。草民羨慕前哲，是以制作此模型，為陛下，為大唐盡微薄之力?！?p> 李二陛下不掩贊賞地微微頜首，溫言道：“齊霖有此志向，甚好，足堪嘉慰。只是這個——要如何使用？”
徐齊霖伸手在模型下面一拉，竟是一個抽屜，里面裝著些小木人兒、小木牌兒。
“陛下請看?！毙忑R霖抖擻精神，把一塊小木牌兒插在一個小木人兒頭上的圓孔內(nèi)，上面赫然是“一萬”的標(biāo)識，再把這“一萬”兵馬隨便放在城池模型上。
“哦，此城守軍為一萬?！崩疃菹挛⑿χf道。
徐齊霖又拿出一個小木人兒，卻是騎馬的，再安木牌兒，放在一條道路上，指點著說道：“這是一萬騎兵，從這里到那座城池的距離按刻度和比例尺可算出，也就能知道大概幾日趕到；如果是步兵……”
李二陛下這下全明白了，深深地為這沙盤的功效感到震驚。
在這上面，山川、道徑、險要、河流、城鎮(zhèn)、遠(yuǎn)近都一目了然，通過敵我雙方的兵力布署和實際的地形地勢，便可以制定極為周密的作戰(zhàn)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