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看著她家少爺熟睡的面龐,絲毫沒猶豫上去就是一陣兒猛搖,才不管他睡沒睡醒。
雖說杜云雨有起床氣,可這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再則,春燕覺得她要說的這件事是屬于十萬火急的,少爺就是發(fā)脾氣,她也是有理的!
“春燕!你當(dāng)真以為小爺不敢罰你嘛!嗯?”杜云雨咬牙切齒地說著,他素來眠淺,這剛睡得安穩(wěn)了些,就被春燕吵醒,此刻真有暴走的趨勢。
春燕捂著耳朵,雙腿一蹦,等再踩到地面時,已是離床有一米多遠了。頭一歪,杜云雨扔來的枕頭與她的發(fā)梢擦肩而過,瞅著自家少爺氣急敗壞的樣子,春燕得意地?fù)P起了頭。
“少爺,也就你這沒心沒肺的還能睡得著,我可是愁的整夜都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p> 杜云雨頓時氣結(jié),心里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停停停!你給小爺打住,還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也不知誰,磨了整夜的牙!小爺都懷疑你是想趁小爺睡著之際,把小爺給吃咯!”
“嘿嘿?!贝貉嗝嗣竽X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過少爺,我叫醒你是真的有事。咱們的銀子花光了!住店吃飯再加給卡宴弄上好的料草,一個子兒不剩不說,還倒欠了客棧老板二兩銀子?!?p> “嗯,這又有何難?不就是銀子嘛,小爺分分鐘搞定!天塌了都有小爺在前頭頂著,更何況這天還沒塌呢,你就該干嘛干嘛。”杜云雨輕快地吹了一個口哨。
“嗯,天是沒塌,這一路坑蒙拐騙的,你當(dāng)然分分鐘搞定…”春燕是極度嫌棄自家少爺?shù)摹?p> “春燕吶,少爺教過你多少次了,那不叫坑蒙拐騙,是大家瞧著你家少爺風(fēng)姿綽約、驚為天人,都拿錢巴結(jié)小爺呢!”
“得了吧,哪兒是瞧著你??!就說這一路,光賣身葬父,我就賣了不下十回。還有什么賣身葬兄、賣身葬弟,連賣身葬小強我都賣了兩次!”春燕忿忿不平地數(shù)著,卻沒瞧見她家少爺強憋笑意的樣子。
“就說你是小沒良心的吧,要是沒有小爺在一旁推波助瀾,你能賣到高價錢?再者說,那小強怎么了?小爺我活了十幾年,頭次見到蟑螂,還是核桃大的,還沒等我好好驚嘆一番,你就給小爺踩死了。讓你賣身葬它,怎么了?”
“哼,少爺,不是我說你,賣了那么多錢,咱自己拿著花了也就算了,你倒好,給自己留了一成,九成都給了二狗!這不是缺心眼兒是什么?”春燕說起二狗可來氣了,當(dāng)初一出云淶堰,少爺也不知從哪兒勾搭來了一個快要餓死的乞丐,管他吃管他住,臨了還把銀子差不多都給了他!自己在這兒為錢發(fā)愁,二狗倒好了,隨便找了個村子,買了地,蓋了房,還娶了媳婦,估摸著現(xiàn)在都快有孩子了!
杜云雨噗嗤笑出了聲,“人二狗也挺不容易的,不是扮你葬的父,就是扮你葬的兄,咱不能苛待農(nóng)民工不是?你可別忘了,二狗還給你家小爺弄了個破馬車呢,雖然就是一個破門板加兩轱轆和一把破椅子,但這也證明人是個知恩圖報的。”
“反正不管,就算你說破了天,這回我也不賣了!”春燕嘟著臉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
“好好好,不葬父,也不葬小強了。這回小爺給你整點兒文藝的?!?p> 經(jīng)過杜云雨一番搗鼓,原本俏麗的春燕,此時變得弱不禁風(fēng),滿臉哀思,哪兒認(rèn)得出是同一人。
杜云雨帶著春燕來到客棧不遠處的大酒樓旁,將春燕手里的小矮凳放下,讓她端坐在上面,并做出傷心欲絕的模樣。
然后將一個包袱打開放在春燕面前,立了一塊牌子在包袱旁,看著一切安排妥當(dāng),拍拍手就走了。臨走時,特意囑咐她讓她視情況而隨機應(yīng)變。
此時的春燕看了看少爺愈行愈遠的身影,又看了看眼前攤開的包袱,心里五味雜陳。好家伙,全是枯萎的花。至于那牌子上寫的什么,春燕動動腳指頭都知道一定是“賣身葬花”!
時至晌午,春燕已經(jīng)在這兒坐了一個多時辰了,四周也慢慢圍滿了人。大家都交頭接耳,指指端坐的春燕,又指指那包袱里的花,這賣身葬花還真真兒是頭回見。
已有幾個好色之人,看著春燕那堪堪一握的小腰,又見其泫然欲泣的模樣,心里屬實安奈不住。他們爭搶著要替春燕葬花,銀子出的一個比一個高,可奈何春燕就是不搭理他們,只顧著自己哭,這一下就激出了他們的大男子主義,你不搭理我,我還就偏偏要把你買回去!
“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ㄖx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人群里一個書生打扮的少年搖頭晃腦地說著,只是那滿臉的窮酸樣兒,一看就不是有錢的主兒。
“姑娘,小生不才,敢問你為何要賣身葬花?”
春燕瞅著眼前的酸秀才,眼睛一亮,“回公子的話,小女名喚小白菜,家住城外十里坡,自幼喪父,與母相依為命,誰料天降橫禍,不久前,母親撇下我一人也走了。母親生前愛花,走的時候只留給小女這些花。小女每日悉心照料,睹物思人,哪成想一夜之間卻全都枯萎了?!?p> 經(jīng)過春燕一番哭訴,有些心善的婦人竟流下了淚,原道只是一場鬧劇,哪想這般凄苦。
春燕又繼續(xù)說:“在小女子心里,這不僅僅是花,更是母親,斷不可草草了事。奈何小女子才葬了母親,早已是一貧如洗,實在沒法子才會賣身葬花?!?p> “姑娘一席話,真是聞?wù)邆?,聽者流淚。這是我祖?zhèn)饔衽澹耠m不是好玉,卻也能換個一二兩銀子,姑娘你拿去將花安葬,剩下的就贈與姑娘過活!我也不要姑娘為奴為婢,小生不才,只是敬佩姑娘的人品,絕不趁人之危?!鄙倌暾f著便將玉佩遞給春燕,還大有深意地撇了先前爭搶的那幾人。
春燕連連推辭,“使不得,使不得,小女子雖為一介弱女子,卻也懂得,不能不勞而獲。小女子在此謝過公子好意,只是這玉佩,著實不能要?!?p> “切,就你這窮酸秀才,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你若是沒有這金剛鉆,就別攬這瓷器活!一塊破玉佩,你也恁的拿出來丟人現(xiàn)眼!現(xiàn)在說的好聽,背地里還不知想什么齷齪事,表里不一就說的是你這等窮秀才!”還不等少年繼續(xù)勸說,先前爭搶中的一個大概有200多斤的富家公子義正言辭地說道。
少年頓時氣結(jié),臉上白一塊青一塊,指著那富家公子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好半晌才一甩袖子,拿著玉佩走出了人群。
“姑娘,你若不嫌棄在下,在下愿出五百兩…不!一千兩銀子替你葬了這花!不過你得做我的小妾!哎,侯三你別拉本公子,本公子不差錢!”侯三死命地想把自家少爺拉出人群,可奈何他家少爺一身肥肉,豈是他能拉扯動的。
圍觀的人都被這財大氣粗的胖公子所驚愕到,尤其是那些普通老百姓,一千兩銀子啊,就算他們不吃不喝不睡覺,掙兩輩子都掙不來!也有個別婦女,心里為春燕感到惋惜,那么嬌滴滴一個姑娘,配這個死胖子,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小女子有幸得公子垂憐,只是我想親自將這花葬在父母墳旁,想必公子深明大義,應(yīng)該不會拒絕小女子的。是不是啊,公子…”春燕特意將“公子”二字說的膩死人。
“是!當(dāng)然是!本公子親自陪你去!”胖公子兩只眼睛都直了,擦了一把口水,忙不迭的點著頭。
春燕收拾了東西,拿好銀兩,領(lǐng)著胖公子和侯三向城門外走去,圍觀的人見狀也都散開了去。
“小美人兒,可到了?”胖公子看著眼前的墳地,一喘三噓地問著。
春燕轉(zhuǎn)過身,溫柔地說:“公子到了呢!你可真像一……頭豬!”
胖公子還未反應(yīng)過來,腦袋一疼,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侯三一看自家少爺暈倒在地,正欲上前抓住春燕,卻見是剛才那個窮酸秀才,此時扛著一根成人手臂粗的大樹,閃在他面前。
“你們是一伙兒的!”
“賓狗!答對了,不過沒獎勵!知道要怎么做嗎?小爺不介意教你一下。”秀才打了個響指,看了看大樹,又瞅了瞅侯三。
侯三兩腿發(fā)軟,眼睛一閉,心說,死就死吧。然后一個沖刺,就撞上了一個墓碑,頓時也嗝屁了過去。
“少爺,你快看,足足有二十張一千兩的銀票。果然是個超級肥羊!”少爺說了,五百兩的是小羊,一千兩的是大羊,一千兩以上的是肥羊,這可有兩萬兩,那就是超級肥羊沒錯了。春燕邊揮著手里的銀票,邊想著。
原來,那窮秀才就是杜云雨,他一把扔下大樹,揉了揉肩膀,“齊活兒!沒看出來,這小子還算有點兒眼力見兒,省的小爺再出手了。春燕吶,這下有錢了吧,快帶小爺去吃好吃的,忙活了一上午,還沒吃東西呢!”
“來了來了。不過少爺,這次錢必須都得讓我拿著!”春燕把銀票都塞在懷里,護犢子似的。
“沒得商量?”
“沒得商量!一分錢都沒得商量!誰知道你又會把銀子給誰!”攤上這么一個不會過日子的少爺,春燕很是恨鐵不成鋼,哎,誰讓她春燕就是這操心命呢!
看著春燕一邊唱著《小燕子》,一邊蹦蹦跳跳的,杜云雨也笑開了花。